雪茶颤声道:“皇上、这鹿仙草虽然可恨,但是、但是却也不用皇上亲自动手……”
赵踞窒息:“你以为朕……”
雪茶听到仙草嘶嘶忍痛哭的抽噎的声响,几乎也要哭了:“而且皇上不是也说过,不会再跟她计较了嘛……”
赵踞忍无可忍:“你闭嘴!”
雪茶流着泪跪在地上,豁出去似的:“皇上……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她一条贱命吧。”
赵踞眼前火星乱窜:“混账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了。”
仙草这会儿也察觉到雪茶在替自己求情,她虽然不惧赵踞,但却生怕连累雪茶,当下忍着痛叫道:“公公!”
雪茶听见她出声,情不自禁地哭道:“你这头小鹿崽子可真是个害人精,总是惹皇上生气,恨的人牙痒痒的,更别提先前对皇上的种种罪过,杀了你十次也嫌轻。可我却偏偏知道,就算皇上再生气,也舍不得发落了你,又不是真心要杀了你,这可到底叫人怎么办呢?这宫内怎么就出了你这一号的人,竟像是皇上的对头克星一样……”
赵踞本正气恼,突然听了雪茶这句,蓦地怔住了。
仙草也一愣。
就在这时候,外间高五悄无声息地来到,禀告说:“皇上,禹将军在外等候皇上传召呢。”
赵踞定了定神,正合心意:“速传。”
不多时,禹泰起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仙草本疼的呲牙咧嘴,几度要晕厥过去,只是硬撑着。
但是隐约听见说禹泰起来了,忙赶紧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不敢让自己的神色太过狰狞,免得让禹将军看见了不喜欢。
禹泰起上前参拜后,赵踞匆忙道:“禹卿你是不是会给人接骨?这鹿仙草脱了臼……你帮她看看。”
这会儿雪茶在小心扶住了仙草,仙草抬起泪眼看向禹泰起,可怜兮兮的含泪看他。
禹泰起转身来至跟前,半跪在地,将她的手臂握住,把衣裳挽起来细看底下的玉臂,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犹豫。
赵踞见他丝毫不避嫌地撩起了仙草的衣裳,眉峰微动。
禹泰起却心无旁骛,略微端详了片刻:“小鹿姑姑稍微忍着些。”
仙草有点儿害怕,毕竟方才赵踞也是这么说的。
她情不自禁瞥一眼旁边的皇帝,迟疑道:“禹大人你有把握吗?不会也像是有些人一样……”
赵踞不由咳嗽了声。
但仙草的讥讽还没说出口,就觉着手臂上猛然一痛。
“啊……”她毛骨悚然,只当禹泰起也跟赵踞一样都是外强中干的,想到那挫骨般的痛楚,毛发倒竖。
可仙草这一声痛呼还没有完全喊出来,手臂上的痛却又风卷残云似的消退了。
竟把她的那声痛呼衬托的像是假装的一样。
仙草兀自张着口,愣愣地不知发生何事。
禹泰起却站起身来,沉声道:“应该是好了,小鹿姑姑试试看。”
仙草将信将疑的,慢慢地试着抬了抬手臂。
果然,手臂上虽然还有些疼,却已经能动了:“好了?!”
她大喜过望,“禹大人,你果然是货真价实,妙手回春。”
面对仙草的赞美,禹泰起只是微微一笑:“小鹿姑姑谬赞,这不值一提。”
赵踞在旁边,虽然暗中松了口气,见她面对禹泰起眉眼含笑满口谄媚的样子,又说他“货真价实”,那自然是嘲讽自己“徒有虚名”了,便轻轻哼了声。
可是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回想方才跟她在桌前四目相对的样子,却又一阵怦然心动,难以言喻。
皇帝对雪茶道:“你带她下去,再让太医看看,务必妥协无事,待会儿朕还有话要问她。”
雪茶见仙草乃是脱臼,又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赵踞并不是故意在折磨她,早松了口气,闻言忙答应,扶着仙草起身。
仙草垂头低眉地说:“皇上,奴婢的手疼的厉害,有些撑不住了,求皇上准许奴婢改天再来回话。”
“疼的厉害?”赵踞瞥着她。
仙草楚楚可怜地点头,希望他能心软地放自己一马。
皇帝淡淡道:“那就忍着吧。”
第61章
乾清宫的偏殿之中,太医给仙草看过了手臂,因为毕竟伤筋动骨了,表面还有些红肿,稳妥起见,就留了一瓶药膏,还要再喝几幅舒筋活血的药。
之前因为太过紧张,且手肘上的痛又压过了一切,所以竟不觉得,现在惊魂方定,仙草便觉着浑身隐隐作痛起来。
浑身上下,好像除了头还是好好的,脖子,身体,腰,甚至双腿都有些刺痛感。
她不住地捏来捏去,怀疑自己还有哪里给皇帝弄断了却不知道。
自始至终,雪茶就在旁边瞧着。
终于仙草发现了雪茶一反常态的沉默,她抬头看向雪茶:“公公怎么不说话?”
“你叫我说什么?”雪茶默默地瞅着她。
仙草道:“你方才是以为皇上要杀我才冲进去的?”
雪茶在旁边落座,出神地看着前方:“你当时叫的惊天动地的,我还能怎么想?”当时若不是高五一直拉着他,雪茶早就冲进去了。
仙草道:“雪茶,你对我这么好?”
雪茶略觉耳朵刺挠:“别这么说,我可不想对你好。”
仙草道:“总之我承你的情了。”
“我也不要你承情,你只要告诉我实话,”雪茶转过头来:“方才在内殿,皇上跟你说什么了?”
仙草一顿。
赵踞说的那些话,她怎能跟雪茶透露半分。
惊吓坏了他还在其次,主要的是以雪茶这样单纯的性子,若是有意无意地泄露出去,那可就天下大乱了。
仙草只得勉强一笑。
雪茶却仿佛早有所料,点头道:“我知道,你又不能说,是不是?”
仙草垂首轻声道:“不是不能说,实在是……荒谬绝伦。不如不提的好。”
雪茶看了她半晌:“你指的,是皇上跟你说的话呢,还是你心里的秘密?”
仙草微震。
雪茶道:“我虽然不知道皇上跟你说了什么,也不敢乱猜。但是我有一句心里话想说。”他看着仙草沉静的眼神,轻轻地说道:“你呀,真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仙草的眼睛微微睁大。
赵踞让雪茶从字纸篓里拣出来的那些给斯的如雪片一样的字纸,他拼的眼睛发花,才勉强拼出一个字。
皇帝虽没说是谁留的,但显见不是皇帝。
再想想谁敢在乾清宫里如此放肆,雪茶自然知道答案。
但问题是,那头莽鹿怎会写字。
纵然死而复生,却又怎么会口齿伶俐,心机四出到这种别人甚至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但是雪茶心里虽然也隐隐有个怀疑,却怎么也不敢说出来。
就如同仙草方才说的那句——“荒谬绝伦”。
***
两人略坐片刻,外间有宝琳宫的小福子来探问究竟。
仙草忙把他叫进来,让回去传信说平安。
小福子走后不久,禹泰起还未面圣完毕,外间太监又匆匆入内,原来是蔡勉跟定国公进宫了。
雪茶定了定神,到门口相应,仙草本躲在偏殿,谁知蔡勉眼神厉害,一眼瞟见了她。
仙草察觉,即刻小步奔了出来,行礼道:“奴婢参见蔡太师,太师万安。”
蔡勉见她伶俐,便“嗯”了声,将要走的时候,见她左臂竟给吊绑着,便问:“你的手怎么了?”
仙草说道:“回太师,奴婢先前不小心自己跌伤了的。”
蔡勉上下瞟了她一会儿,这一刻定国公已经先入内却了,蔡勉便道:“朱充媛伤重而亡是真的?”
仙草道:“是的太师,先前皇上已经去探看过了。”
蔡勉说道:“这宫内飞鸟也能啄人,倒是异象。”
仙草道:“是有些怪,幸而当时奴婢病的昏头昏脑的,不然也就跟着我们昭仪去了。”
蔡勉点点头,此刻里头已经宣召,他便迈步进殿去了。
雪茶走过来:“定国公是为了朱充媛之事进宫的……只是蔡太师来做什么呢。还赶在禹大人面圣的时候。”
仙草问道:“我听说之前有几名御史联名弹劾禹将军,可是真的?”
雪茶冷笑道:“弹劾算什么,皇上维护着禹将军,倒也罢了。你不知道的是,禹将军在京内这段时候,经历了多少次刺杀呢。”
仙草吃了一惊:“我怎么一点儿风声也不闻?”
“这种事自然不能传的沸沸扬扬,”雪茶道:“否则对禹将军的名声也不好。不过,最多等过了这个年,他就要回夏州去了。”
“过年就走?”
“是啊。”雪茶叹了口气,“本来按照他的意思,早就要走的,皇上舍不得。”
此刻在内殿之中,定国公上前参见皇帝,泪落不止。
赵踞安抚了定国公半晌,道:“太后因为充媛之事也是伤心过度,只是儿女命薄,若再累及父母伤心欲绝,岂非不孝。定国公不必过于悲伤,朕已经命方太妃跟罗昭仪一块儿协理充媛的身后事,至于充媛的封诰,朕也会再拟,绝不会亏待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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