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珮儿道:“不用麻烦,你回去告诉皇上——他要想我死,直说就是了。”
贵妃说了这句,才缓缓闭上双眼。
江水悠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半晌才缓步退出。
此刻外头已经喂了小公主喝了药,那孩子终于安静下来,又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江水悠来至乾清宫,将富春宫的情形告知了皇帝。
赵踞听罢道:“她当真这么说?”
江水悠道:“是,臣妾觉着贵妃的情形好像不大好,所以格外吩咐了富春宫的人,叫他们仔细看护。”
赵踞拧眉道:“没想到她这样不知进退。”
江水悠偷偷瞥他一眼:“臣妾觉着,皇上、是不是去看一看贵妃?”
赵踞道:“不必。叫人好生照看小公主就是了。”
江水悠见皇帝神色冷淡,便不敢再说。
赵踞却又看向她道:“你向来行事稳妥,性子也温和大方,朕本来想把小公主抱给你养着,只怕对那孩子也好。”
江水悠微震:“臣妾多谢皇上,可是贵妃毕竟……且让贵妃跟公主母女分离的,臣妾也于心不忍。”
赵踞似笑非笑地:“这口吻不像是你,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多愁善感起来了?”
江水悠苦笑。
是夜,江水悠退出乾清宫,自回平章宫。
一路想着皇帝的话,夜风拂面,心窝里一阵阵的发冷。
皇帝终于发话要把小公主抱给自己养着,这其中有两个信号。
第一,的确是颜贵妃在皇帝跟前失了宠爱。
第二……
却是江水悠明明知道,却仍有些不敢承认的。
她正当年纪,本来也可以有自己的皇子跟公主,好好的皇帝居然说要抱小公主给她。
看似无上的恩典,可事实上,却透着骨子里的凉薄。
皇帝不想让她生下子嗣,而原因,江水悠自己也隐隐猜到了。
夜风之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味道。
肩舆上的江水悠却并未留心。
她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际,回顾自己才进宫时候的情形,一路到现在,恍若梦境。
多少人羡慕着她一路“平步青云”,同时进宫的那些朱冰清、罗红药等都已经不在了,唯独她圣宠不衰。
可只有江水悠自己知道,她心中有多少的悔不当初。
她低估了跟自己演对手戏的这人的段位。
从开始到现在,她最不该的,就是在皇帝面前表现的过于聪明。
若皇帝心无所属也就罢了,两个人之间兴许会配合的十分愉快。
但是偏偏皇帝心中有一份无人替代的白月光,而且……皇帝对那人的偏执,异乎寻常的牢不可破。
所以江水悠的存在,便渐渐地成了“威胁”。
江水悠意识到这点后,才叫人暗中配了那副药,日常喝着。
她明白这宫中之事,皇帝不会不知道。
只是皇帝装作不知,自己也装作皇帝不知的。
不过是想让皇帝安心罢了。
现在回顾当时进宫时候、一心望着皇后之位的踌躇满志的自己,江水悠心头一阵恍惚。
直到前方的太监惊慌失措地说道:“那是、那是走水了吗?!”
江水悠一愣,这才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去,果然见南边乌沉的天际一片通红。
江水悠心头大震,那正是富春宫的方向。
第209章
富春宫突然走水。
皇帝听闻消息,只得放下手中之事,起驾亲临。
当时火已经烧了起来,火舌直卷寝宫正殿。
太监侍卫等忙成一团,奔逃的奔逃,救援的救援。
放眼看去,竟不见贵妃等人的身影。
慌乱中洪礼上前抓住一名太监问道:“颜贵妃跟小公主呢!”
那太监猛然抬头见是洪礼,又见不远处是皇帝,才忙跪地道:“方才江贤妃赶到的时候,已经将贵妃跟小公主救出来了,像是退去了贤妃娘娘宫中。”
这声音甚大,皇帝自然也听见了。
皇帝脸色平静地看了一眼富春宫的火光,吩咐:“起驾平章宫。”
***
消息传开的时候,紫麟宫中,仙草正在亲自教拓儿练习小楷。
自从拓儿能开口说话后,最高兴的除了仙草外,还有负责教导他的那些老学士们。
听着小皇子有些稚嫩的声音,认认真真地随着读那些《千字文》《对韵》等等,每个人喜欢的眼中都在放着光。
拓儿虽还不到三岁,但是因为从一岁多就开始跟着学文读书,字已经写得比许多五六岁的孩童还要出色了。
且他又极专心好学,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孩童会有的顽皮贪玩,这样的学生,自然是人见人爱。
因仙草一直在抄写佛经,每次拓儿看见,都要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上半天。
仙草起初不以为意,后来有一次,她没抄完的佛经放在桌上,无意中却看见拓儿拿着一支笔,像模像样地要给她继续往下抄。
虽然他的字还有些不成体统,可是细看,却竟有几分仙草的字体神/韵。
佛祖有灵,见这孩子如此诚心,也当欣慰。
仙草见拓儿如此懂事,便也经常私下里教导他。
先前苏子瞻故意拿了张拓儿写的字给皇帝过目,赵踞还以为是什么国子监的学生所写,浑然看不出是这小家伙的手笔。
且说母子两人写了半天,仙草心想毕竟他白日已经跟着学士们练过了,却不可急于求成,免得累坏了,故而让他歇息会儿。
拓儿乖乖听从,又去把玩那架放在琴桌上的古琴。
忽然回头见仙草在洗手焚香,拓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道:“母妃……是为了夏叶姑姑吗?”
仙草听着他还有些含糊不清的稚嫩语气,心中震惊。
她俯身看着拓儿:“你、怎么知道?”
拓儿认真道:“那天回来、母妃就……”
上回赵踞发话,让高五等待了拓儿出城,说是去见夏叶。
仙草不得同行,只在宫中耐心等候,等到拓儿回来才放心。
可是问拓儿这一行如何,拓儿却毕竟词不达意,只能零星断续地说了几句,比如见了夏叶之类。
虽拓儿没说别的,但仙草心中已经有不好的感觉。
后来在赵踞来紫麟宫的时候,仙草问起此事。
赵踞起初不肯告诉她,仙草说道:“不管是什么,我都受得住,只要你告诉我实话。”
皇帝温声道:“不是不说,只是怕你听了不受用。”
仙草低低道:“其实我也猜到几分了。你说便是,我不喜糊里糊涂的给蒙在鼓里。”
皇帝才皱眉道:“夏叶……病入膏肓,见了拓儿后就去了。至于那莫不亢,他倒也算是个情种,见夏叶去了,他便也随着自尽殉情了。”
仙草虽然早有准备,但真的听了皇帝这样说,想到昔日夏叶为了拓儿奔波的种种,略略一窒,即刻便湿了眼眶。
皇帝将她拥入怀中,道:“不必为他们难过,这两人生生死死一处,也算是种造化,朕已经命高五将他们厚葬了。”
仙草不想当着他的面流泪,默默地隐忍了片刻,才说道:“原先夏叶好好的,怎么突然病的如此?连那怪医都没有法子?”
“嗯……正所谓医者不能医己,这莫不亢再能耐,毕竟也不是神仙。”皇帝回答。
赵踞说罢,在仙草背上轻轻抚过,道:“想想他们,朕便更觉着现在的来之不易。”
仙草缓缓抬头看向他,却见皇帝喟叹着,凤眸中却似乎藏着一丝忧色。
察觉仙草在打量自己,皇帝却又一笑道:“看什么?”
仙草说道:“多谢你……肯让拓儿见她一面。”
皇帝看着她湿润的眸子,欲言又止,只笑道:“也算是完了她一个心愿,罢了,不要再提此事了。”
皇帝对仙草说了大半。
只有一件没有说实话。
那就是夏叶的病。
夏叶是习武之人,好端端地自然不至于就突然患病。
原因却是……她有了身孕。
只可惜夏叶的体质正是不适合有孕的那种,这在莫不亢发现后已经晚了。
所以就连医术到达出神入化境界的莫不亢,也无能为力。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莫不亢才心心念念的想要带拓儿去见夏叶。
莫不亢本是个怪人,当初曾经想把拓儿留下来当作自己跟夏叶的孩子,也曾因此而要挟夏叶给他一个孩子就放了拓儿。
谁知因为自己的执念,却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当初拓儿还在襁褓中就给他掳走,两人一块儿照顾拓儿,就如同照顾自己亲生孩儿一般。
因此他不顾一切也要完成这个心愿,算是替夏叶,也是替自己。
而夏叶在见了拓儿后,终于撒手人寰。
莫不亢见状,也立刻毫不犹豫地自行了断,追随而去。
皇帝之所以不说实情,是因仙草正怀着身孕,要知道是这种惨事,只怕会加深她的难过。
至于紫麟宫陈设的这香案,以及上面的果品等物,自然是为了夏叶跟莫不亢。
此刻仙草听拓儿点了出来,心头一酸。
却不想让拓儿看出来,毕竟这孩子甚是敏感,生恐他跟着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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