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转向右边,地上躺着的是一个已经僵硬了的男人尸体, 看手的动作,好像是扑在什么地方,在护着什么的样子, 手上、腿上都是惨烈的伤,致命伤应该是贯穿头的那一刺。
慢慢走进小狗子,洛婉看见了床板下还有的一个空间,里面躺着一个老妇人、一个年轻女子。她们身上到处都是被刺的痕迹,衣着凌乱,看看床板上的空洞,她们应该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狠狠挣扎过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刺了多少剑,她们才结束了着痛苦的折磨。
洛婉眼里全是血丝,她的眼底也都是风雨欲来的疯狂,她好像能看到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蛮达乌提着剑出现在了门口,还以为他已经走了的男人拼命想掩饰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的事实,然而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老人和女人还有襁褓中的孩子根本逃不出去,男人只能用身体挡住床板,他想着也许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他们了。
在他死之前,他都把床板下的人护得很好。
而他死之后,蛮达乌依旧压着床板,他的力气很大,剑身又很锋利,他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床板,狠狠刺伤了里面的人,一剑又一剑,直到里面的惨呼声再也没能传出······
洛婉突然察觉到另一件事,她迅速贴近床板,仔细查看了一会儿床板下,她立刻几乎是急切地转身冲到李义面前,“阿义?阿义!”
李义的魂儿好像丢了,洛婉狠狠地捶了他的头,才叫回了他,却还是那样没有生机,洛婉却没有心思管他,只是发问:“阿义,是你把床板打开的吗?”
李义点点头,洛婉就觉得想哭,是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阿义,孩子,说不定孩子没事,孩子还活着,孩子肯定还活着。”
李义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洛婉,小狗子停住了哭泣,他也盯住洛婉不知道洛婉在说什么,孝义若有所思的样子,软骨看着洛婉先问:“十三,为什么这么说?没有孩子的尸体,可,你还记得外面的肉堆吗?”
那些被砍得稀碎的肉堆。
李义好不容易兴起的一点希望又被痛楚盖过,洛婉没有被打击,她坚信自己是对的,“不,那不是孩子,那只是从人身上砍下的肉,就像这个男人左手的伤口一样。没有孩子尸体,孩子还活着,我们都没看见属于孩子的骨骸不是吗?”
“是,是,没有那么小的孩子的。”最相信洛婉的,小狗子就是其中一个,他立刻就抹了眼泪,四处转转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孩子肯定被藏起来了,要是不赶紧找到的话,孩子会害怕的。”
软骨皱着眉头,好像是看不得他们自欺欺人一样,“孩子如果还活着,怎么会不发出声音?”
软骨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把事情向着最严重的方向讲,虽然可以说是他宁愿接受现实,但是此情此景,还是让洛婉有些不舒服,感觉他是希望都死了的。
李义猛地站起来,恢复了生机,他跟着小狗子转了转,然后突然问洛婉,“十三,你们收尸的时候,有看到一条全身黑色但是背上有一个圆圈的斑点的狗吗?”
明白李义是想起了什么线索,洛婉迅速地回忆,然后摇头。
李义笑起来,他心中的希望更加扩大,他迅速地离开了房子,站在村中央,他吹起了口哨,是和一般的口哨不同的感觉,洛婉等人都还没明白的时候,狗叫唤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义笑着回头看看他们,是了,是了,不会都死的。
那条特殊的狗回到了李义的视线里,看到李义绕着他跑了两圈,好像是在回忆他是谁,然后不再停留,往着来时的方向跑去,李义等人赶紧跟着它。
目的地在一片稀疏的林子,几棵树间,被齐膝深的野草挡住的,是隐隐约约的布料,李义飞快地扑了过去,然后哽咽,“孩子,活着,真的活着,大圈谢谢,谢谢,大圈。”
大圈是那条狗的名字,大圈围着抱着孩子的李义转了一圈又一圈。
洛婉也湿了眼眶,她不想用眼泪来表示痛苦,却禁不住失而复得的喜极而泣。
就在大家欣喜的时候,大圈突然嚎叫了起来,众人立刻警觉起来,既是直觉,也是判断,大圈此刻如此敌视的人,多半都是蛮达乌。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树后闪出一个人影,他们都再熟悉不过了,那就是蛮达乌,身上脸上都是血,都是李家村的血,李义赤红着眼睛死盯住蛮达乌,他慢慢站起来,将怀中的孩子交给小狗子,然后抽出自己的剑。
洛婉、孝义、软骨也不说一句,只面对着蛮达乌,拔剑出鞘。他们身后的小狗子也想和他们一起战斗,但是小狗子知道,怀中的孩子也很重要,需要他好好护着他,不是没考虑过交给绝对
没法参与战斗的陶贵开,但是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他否定了,他们都绝对信不过他。
没有人先开口,只是一个人动了,所有人就都动了,蛮达乌的确很厉害,虽然有些狼狈,但是他仍然在洛婉、李义、孝义、软骨四人中游动,就在洛婉看准时机,刺向蛮达乌时,另一把剑拦下了对蛮达乌的攻击。
“你干什么?”李义先注意到了,怒吼出声。
五人的纠缠突然就分开,形成两派,一边三人,一边两人。
第57章
就像霍北不曾怀疑他们一样, 洛婉也从没想过一直和他们共同进退、浴血奋战的人会是敌人。
软骨站在那里,和从前并无两样, 只是锋利的剑端终于指向了他们。
“佰长,你怎么了?”后方的小狗子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他抱着还睡着的孩子站在那里,渴望的眼神直直看着软骨,希望下一秒就能看见软骨出其不意地刺向蛮达乌,然后他们抓住了他,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计谋。
只可惜,小狗子注定失望了。
随着蛮达乌的一声讥笑,五个人之间的缠斗再次开始, 洛婉缠住软骨,不让他帮手蛮达乌,李义和孝义默契配合, 和蛮达乌势均力敌。意识到这一点的洛婉,知道软骨是真的不再是他们的佰长了, 之前, 他也是在里面秘密搅乱他们的节奏, 暗中帮助蛮达乌。
兴许是对现在的战况不满,和软骨交手的洛婉突然感觉到他换了一种剑法,说是用剑但似乎又觉得他手上拿的是刀一样, 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噌——”洛婉被软骨击退,手中的剑飞了出去,她退后几步喘着粗气, 背后的疼痛让她知道,后背的伤口裂了,但是此刻,她的心神完全不在这里。
面对软骨和蛮达乌的联手,还要顾及旁边的洛婉,孝义和李义只一对望,就确定了暂时退后,两人退至洛婉身边,他们再次对立指剑相向。
小狗子把孩子重新放回原来的地方,大圈绕着他‘呜呜’转了两圈,最后还是自己窝了进去,把襁褓中的孩子圈在自己怀里。
小狗子的能力比不上他们,但是也不差,和李义交手,虽然会在下风,但也不是李义轻易就能打败的。
四个人对上两个人,又是一场麻烦,但软骨突然就解开了眉头的结,他刚想开口,就先听到了洛婉的质问:“你不是蛮夷人也不是北国人,刘丰,你是叫刘丰吗?匈人。”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偷偷摸摸地去捡回洛婉的剑的陶贵开,他不了解这些事,但是他却知道‘匈人’是什么,‘匈人’是杀死了小婉一家的人,那群恶魔。
“你居然知道,哈,可惜,你知道也没办法了,因为你们都没有机会说出去了。”软骨脸上的笑意有几分古怪,却更多的像是洛婉记忆中,属于那个匈人一般的神情,格外类似。
陶贵开低着头,双手拿着洛婉的剑,把它交给洛婉,蛮达乌瞧见了,脸上也泛起了笑,“小子,又见面了,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陶贵开浑身一抖,却感到手中的剑被人接过,然后自己的肩膀被人推后,微微抬眼,身前不是别人而是洛婉,这是一种最明显又自然的保护姿态,他觉得鼻酸。
对洛婉来说,她或许对陶贵开失望透顶,或许对他厌恶到了极点,但是现在大敌当前,陶贵开是北江军营的人,是北国的人,她不会把他拉出去送死,对他的惩罚,自有将军他们来判定。
“十三。北国人都说我们匈人天生冷血,但是看看你,比起背弃北国人,或许你更像是我们匈人。铁头为了你死了,看不出你有多悲哀;李木因为陶贵开死了,但是你还要保护陶贵开。哎呀哎呀,真是为他们觉得悲哀。”褪去了伪装的软骨和以往有很大的差别。
小狗子和李义想反驳,却被洛婉拦住了,她直视着软骨,一字一句地回复:“是,我也为他们感到悲哀。铁头佰长当初救我也救了你,却没料到救的都是有愧于北江的人;李木把你当良师当挚友,哪里会想到,会因为你而死呢?”
如果没有软骨告诉蛮达乌他们的位置,获得自由的蛮达乌一定是立刻躲起来,而不是在军营中肆意妄为。
软骨的笑僵住了,他看着洛婉不再说话,一边的蛮达乌却有了动静,他转头看着软骨,“铁头是谁?你倒是厉害啊,不费吹灰之力就又杀了北国人,他挺厉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