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太后一惊:“这不妥吧?”
若是皇帝出宫期间出了什么意外,那座宫城的未来可就难说了。
高明纯想了想主动轴站出来:“陛下,还是臣妾陪伴母后出宫探望姐姐,您身体有恙,需要休息。”
“对对,让皇后陪本宫去就行。”
赵衡略略犹豫片刻,但见高明纯眼神坚定到不容拒绝,只能点头同意:“让韩城护驾,你们早去早回。”
——
禁军副统领韩城迅速点兵护送太后皇后出宫前往虞真长公主府,高明纯和黎太后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黎太后惴惴不安,暗自后悔这阵子没有多关心女儿。
前头虞真长公主怀相不错,就连稳婆都说长公主看起来像个好生产的,怎么事到临头突然变成难产?高明纯不愿意往坏处想,公主府内那么多侍女奴才忠心于长公主,应是不会有人故意谋害。
长公主府离皇城很近,从宫城出来不消什么功夫便到了,公主府的下人早已在外恭迎,杨钊元亦在外守着。
“钊元拜见太后、拜见皇后娘娘。”
黎太后心急如焚,顾不得与他多说:“前头带路,虞真到底如何了?”
杨钊元垂眸,余光瞥向身后的一抹香妃色衣角,那是皇后常服,他动了动唇:“长公主凌晨发动,原本状况很好,只是临产时宫口一直不开,方才稳婆又说胎位不正,钊元不敢瞒而不报才命人到宫中报信,搅扰太后与皇后亲自驾临,钊元实在心中不安。”
“可用药了?”
“大夫说虎狼之药伤身,柳院判到后另给长公主开了方子,如今正在熬药。”
黎太后深深叹了一声不自觉抓住高明纯扶着她的手背,女人生产九死一生,她的虞真怎么这么命苦?
高明纯垂眸不说话,若虞真长公主此次安全无虞的活下来,那她和太后的情分怕是又回到从前,旧账一笔勾销。
等到了正院,还未进门便听到虞真长公主凄厉的嚎叫,黎太后浑身一抖,疾步向前,昨日才下过雨的院子地面湿滑,她差点倒在地上,高明纯只得跟着快步过去。
“母后!母后!母后来了么!我想见母后!啊啊——”
听见这么一声,别说黎太后,连高明纯都忍不住头皮发麻,甫一进入房间,扑面而来的热气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尤其躺在床上的虞真长公主满头大汗,嘴唇发白,看见黎太后时仿佛看到热切的希望:“母后,母后你不生虞真气了吗?母后,你终于来了,虞真好怕——”
“乖孩子,母后在这儿,别怕啊,别怕!”黎太后老泪纵横,握着虞真长公主的手不住的安慰。
高明纯顺着黎太后的话安慰了两句,可心里却觉得无比诡异,往日长公主可从未示弱过,难道是生死关头真情流露?她暗暗挥去脑中各种想法,细细询问柳院判长公主的状况。
“臣开了一副催产药,喝下药后臣有八成把握能让长公主顺利生产。”柳院判胸有成竹道。
“那就好。”高明纯垂眸,柳院判话里有话,他平时可不像是说大话的人。
厨房很快熬好一碗药端来,黎太后亲自喂给虞真长公主喝下,也不知是药效奇特还是事情顺利,不到一炷香时间,虞真长公主再次尖叫起来,高明纯莫名觉得此时的惨叫比她们刚进正院时真实许多,难不成虞真长公主还敢用难产一事来吓唬黎太后,以期太后回心转意?
虞真长公主当真能对自己这么狠?
开始生产后,黎太后和高明纯都被请到外间,杨钊元侯在外头,命人给她们上茶,但两人都未动那茶水,目光都集中在产房内。
“母后别担心,有柳院判在呢,姐姐定会平安无事的。”
黎太后眉头紧皱,显然已经开始后悔先前虞真长公主生产前对她冷淡,以致她思虑加重。如此时刻,高明纯不敢多说,只能沉默。
杨钊元守在门外,静静看着正坐在厅堂内的身影,哪怕那人根本没看他。
临近傍晚,夕阳西下,产房内终于响起一阵婴儿啼哭,稳婆来报,虞真长公主生下一个女儿。
“好、好、公主如何了?”
“母女平安。”
黎太后松一口气,不住地念佛,高明纯也松一口气,希望虞真长公主就此安安分分的,而杨钊元则是跪谢二人。
小小女婴很快被收拾干净抱出来给她们看,胖乎乎的脸有些皱巴,张着嘴巴不停地嚎哭,黎太后看了一会儿道:“她生的这么晚,干脆取个小名叫晚晚。”
虞真长公主和杨钊元都谢过黎太后赐名,看过婴儿确定长公主平安无事,两人便要立刻启程回宫,再晚些就到宫门下钥的时间了。
长长的车马队伍离开公主府,杨钊元拱手行礼,直到队伍消失在街角,才抿唇露出一丝笑意。
“驸马,长公主请您到正院。”
杨钊元点点头,转身踏上台阶时忽然顿住:“去杨府报个喜讯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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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院判将给虞真长公主的诊断交到赵衡手中,斟酌道:“长公主先前怀相不错,今日难产也算虚惊一场。”
赵衡失笑:“你跟朕说实话,长公主难产一事是否有猫腻?”
“唔,臣不敢断定。”
这便是有猫腻了。
“那你看长公主神情可有异常?”
柳院判一拱手:“长公主心宽,只不过年轻加之第一次临产,会有些慌张。”
赵衡笑笑,摆摆手让柳院判退下,而后转身走入内殿,见高明纯也是一脸笑意,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柳院判说话当真含蓄。”
“陛下,也太难为老人家了。”柳院判胆小,偏接触的都是宫中贵人,给人诊病有个不好都是陪葬的命,他岂能不含蓄。
“长公主这次有惊无险,他也不好乱说。”
赵衡瞥她一眼,道:“有惊无险这词你用得好。”
若不是有惊无险、十拿九稳,虞真长公主好端端的又怎会咒她自己难产呢?而且从长公主的表现可以排除有人算计,从头到尾是她自导自演罢了。
“长公主似乎只想复宠,陛下无需与她多计较,只是此事要让母后知晓吗?”
赵衡想了想:“暂时不说吧,朕怕母后伤心,也想看看母后会包容她到什么地步。”
黎太后已经知晓杨钊元是何人,若宠也只会宠虞真长公主一人,无非是些珠宝黄金,无伤大雅。但若虞真长公主敢谋划别的,赵衡此次势必让她知晓妄想不该得的东西的下场,到时也就无人能救她。
“唔,陛下决断就好。”高明纯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不过暂时不需要告诉皇帝,黎太后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比虞真长公主重要的多,预感之类的等发生了再看皇帝的反应也好。
如果到时赵衡的选择如她的意,那她必定回报给他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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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里是大皇子赵保儿百岁宴,从洗三满月到百岁次次都很盛大,白白胖胖穿着单衣的赵保儿忽闪着灵动大眼睛在周围看来看去,可爱又夺目,他现在认得人更是等闲不让生人抱,坐在高明纯怀着拽着她的衣袖自顾自玩耍。
“大皇子长得可真好。”众人赞叹不已,尤其大皇子出生后,皇帝身体一天好过一天,现在宫中都流传大皇子是天降福星,尤其他出生在二月二,又如此得宠,私底下难免有人猜测大皇子何时被封为太子。
惠王妃的身孕已有五个月,她弯腰晃着手中摇铃逗弄赵保儿,赵保儿对这些日日在眼前晃的小玩意儿十分不稀罕,略微看一眼,依旧坐在皇后怀里,连动也不动。
黎太后朝他拍拍手,希望他能伸手转过来让自己抱,赵保儿常常见她不假,但到底不如亲娘,今日屋里坐着那么多生人,他抓紧高明纯衣袖不撒手,更不愿意到黎太后怀里去。
“哟,保儿更亲皇后呢。”刚出月子略显富态的虞真长公主低声在黎太后耳边说了一句。
黎太后喜欢孙子,自觉被拂了面子,不大高兴,听她说完脸色更不好。
高明纯捏着赵保儿的小手,笑盈盈道:“保儿小呀,现在这么多生人看着他,他怯生,又不像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咱们保儿聪明着呢。”
这话黎太后爱听,尤其高明纯说完起身将赵保儿送到了她怀里,让他安安稳稳坐下,咧着花瓣似的小嘴唇朝她笑:“哎哟,奶奶的心肝……”
虞真长公主脸一僵,可看高明纯眼皮都不抬,看也不看她,心中觉得被忽视,怒火冲天。
“本宫记得皇后娘家还有个妹妹未曾出阁,可有说过什么人家,前些日子,本宫遇到刑部侍郎的夫人,他家有个小儿子仿佛与你妹妹年龄相当,不如本宫给他们做个媒?”
高明纯虽不知刑部侍郎家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但见底下命妇脸色不好,也知不是什么好人家,她笑笑,直视虞真长公主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堂妹的婚事,本宫可做不得主,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家好儿郎想娶媳妇不得上门求娶,若长公主有意做媒,便请去本宫叔父府上说和罢。”
高明宜一事,高明纯顶多是面上无光而已,况且现在并未闹出什么事,再者高二夫人前几日生下嫡子,定不会准许高明宜再和杨钊元有什么瓜葛,而当初巴巴看上男方不顾女儿矜持非要许嫁的可是尊贵的虞真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