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
高家夫人在宫中陪伴高明纯许久,最后到了时辰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们走后高明纯捂着脸颊一脸痛苦看起来难受的要命,直接将罗璧吓一跳:“娘娘,怎的了?难道那些吃食有毒?”
高明纯赶在罗璧掀翻食盒前摆手否认;“不是,本宫牙痛!”
“啊?快让我看看。”两人走到明亮处,罗璧这才看到高明纯两颗牙牙龈红肿,又连忙给她诊脉。
青黛被她们闹出来的动静惊着,急匆匆赶过来守在高明纯身边等待罗璧的结果,罗璧诊完松一口气:“没甚么大事,娘娘这几日少吃辛辣吃食,清淡些就好。”
“可是牙痛好难受……”有孕以来高明纯都是顺风顺水的,这是第一次这么难受,牙痛起来真的要命。
罗璧眼珠一转:“娘娘,生姜片和大蒜片您选哪个?”
“生姜吧?”晚间皇帝还要过来,若是口中含着大蒜片,皇帝不嫌弃她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好嘞。”罗璧迅速去椒房殿的小厨房切出来一盘生姜片叫高明纯选两片看得上眼的贴在牙龈肿痛处。
高明纯盯着那些薄薄的生姜片赞道:“没看出来罗璧你刀工还不错,但是这些姜片没一个看得上眼的……我爹才爱吃姜。”
她虽是这么抱怨着,但仍然乖乖挑了两片生姜片贴在肿痛处,非常无趣的找来心爱的鬼神话本转移注意力。
赵衡回到椒房殿就看见她第一次用那么不愉快的神情看她的话本,怕贸然过去吓到她于是先咳嗽一声才走过去问她:“不好看?”
高明纯摇头,放下话本起身细心的帮他将外袍脱下放好。
“唔,怎么了?”赵衡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平时都会和他说说话,难不成今日高夫人进宫提到了什么糟心事?
她指指嘴巴然后张开,让赵衡看牙龈上贴着的生姜片,叹气道:“臣妾牙痛!”
赵衡一惊,牵着她的手到灯光下,微微俯身仔细看她牙龈肿痛的状况,昏黄烛光下,他眉眼之间有说不出的温柔与担忧,丝毫未嫌弃她一嘴的姜味,蹙眉道:“让柳院判来看过没?痛多久了?”
“一点小事用不着叫柳院判跑一趟,罗璧给臣妾弄了贴生姜的法子已经好很多呢。”高明纯一点不隐瞒,其实就想和皇帝撒个娇,但和高夫人说话时却硬生生将牙痛忍了下来。
赵衡蹙紧的眉头渐渐松开:“晚膳吃了什么?”
“还未传膳,臣妾想不到要吃什么就没让膳房传膳。”一嘴生姜味,她什么都不想吃了。
“朕陪你用膳。”
高明纯一怔:“陛下也不曾用膳吗?”
赵衡没说话,等到了内殿正厅饭桌前王儒章低声交代:“陛下今日忙着批阅奏章,连晚膳都未顾得上用便来椒房殿看望皇后娘娘了。”
“多谢陛下。”赵衡拉着高明纯的手藏在宽大衣袖里谁也看不清,高明纯悄悄捏捏他的手指,羞于在宫女太监面前说别的。
赵衡耳尖微红,藏在晚间烛火的昏暗里,转而问膳房今日准备的什么饭食。
“禀陛下,娘娘昨日曾说想吃牛肉面,膳房早晨便已备下清淡的牛肉汤。”青黛躬身回答。
赵衡去看高明纯的意思,高明纯想了想:“臣妾想吃劲道些的面条,陛下呢?”
“朕同皇后一样,吩咐膳房准备吧。”
食材都是早已备好的,晚膳菜品陆续端上来,菜上齐后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也送了来,细白的面条沉浸在汤水里,四五片薄薄的牛肉盖在面条上,汤上撒着小葱花,香气扑鼻引得高明纯食指大动。
两人用膳时都极斯文,赵衡悄悄看一眼慢悠悠吃面条的高明纯忽然觉得她像小时候养过的小白兔,吃东西时永远都有条不紊的,小嘴张开咬一口,再慢吞吞咀嚼。
“陛下盯着臣妾看,是臣妾脸上有东西吗?”高明纯摸摸脸颊,还以为什么东西蹭到脸颊上了。
赵衡淡淡一笑:“并无。”
晚膳后,二人洗漱后并肩躺在床上,高明纯听着两人平稳呼吸声,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开口问:“陛下今日有甚么烦心事么?”
虽然今日赵衡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但高明纯还是觉得他心里窝着火,又不好对人发泄出来,身为帝王赵衡担负着他不可推卸的责任,高明纯有时都忍不住心疼他,身为妻子总该关心一番,不然心里多过意不去,若今日不问出口,静静翻身睡过去,她心里都觉得好对不起他。
赵衡原本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但听她问起,那份气愤竟莫名消散许多,沉吟片刻翻过身在她鬓边吻了吻:“今日发觉一些事,我太过愤怒,一时没缓解,吓到你了?”
高明纯笑嘻嘻的,稍稍挪动身子挤到他被窝里:“夫君对阿纯很好,怎会吓到,只是妾身察觉你有些不高兴。”
她软软的身子贴过来,赵衡只觉心中无比慰帖,那些藏匿许久的心事有了想要脱口而出的冲动,索性张开双臂将人揽在怀中,低声道:“朕让刑部查一查驸马杨钊元,刑部尚书居然帮忙遮掩,但朕早已同刑部侍郎交代过,允他越级将证据提报于朕,朕竟不知杨钊元的父亲做过刑部尚书,如今还能使唤得动当初的学生。”
其实这样的情形并不少见,被朝中官员提拔上来的下官会尊称提拔者为老师,看似不起眼的官员之间都会藏着隐秘联系,赵衡的震惊之处在于,刑部尚书明知坠崖之事由他亲自督查,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杨钊元到底何时参与到夺位这件事里来的,他相帮的人到底是谁,这些事他未曾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朕有时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实在不够格。”赵衡自嘲道,却也仅仅是自嘲而已,他是本朝九五之尊,绝不准再有人将他的帝位夺走,致使江山动荡民不聊生。
高明纯静静听他说着,当初师父给她的嫁妆玉佩能让她看到这些人死前的画面,再多的也就没了,她不知怎么才能帮到皇帝,只好安静听他说当今形式,北狄军队在边疆蠢蠢欲动不大安分,一场大战是避免不掉的,藏在暗处的人仍旧没有揪出来,赵衡偶尔也会觉得挫败,但很快他便会抛弃这情绪继续做事,这是第一次和人说出来。
赵衡信命,但他绝不会认命,自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必定能还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不会辜负一心一意帮他的人,更想和结发妻子白头到老。
“朕贪心吗?”
高明纯靠在他怀里费力的摇摇头:“不贪心,这些……是陛下应当做的,我也会一直陪伴着陛下!”
“好,我记下了。”赵衡又轻轻在她脸颊吻了吻,满含温柔与爱意。
“我今日同陛下睡在一起。”
高明纯侧着身子和赵衡挤在一个被窝里,赵衡当然乐意之至,除了她月份大,他不敢乱动外,其他都还算好……吧。
睡到半夜,赵衡发现他还是想的简单了,高明纯嫌他身上太热,闭着眼睛无意识挪回她自己被窝,他起身帮她盖好薄被,再度守着空落落的被窝发呆,其实他也有点热,不是身上是心里,索性掀开半截被子半边身子露在外头清凉一下缓解欲/望。
甘之如饴,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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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夫人天还没亮就被丫环叫起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她平时想睡个懒觉都不让俩儿媳妇早早来请安,昨日睡得又晚,如今迷糊着被丫环附在耳边道:“夫人,明宜小姐上吊自尽了。”
“什么?人怎么样?”高夫人的瞌睡瞬间跑了个干净,慌忙下床让丫环帮着梳妆。
“被丫环救下来了,刚刚二夫人派人来请夫人过去拿个主意。”丫环气喘吁吁的,也是被吓到了。
高夫人摇头叹息:“真是冤孽!”
想当初她女儿高明纯接到赐婚圣旨,对嫁给太子是惊慌大于不愿意,可在他们劝解后仍是妥妥当当入宫做皇后,懂事不挑理到让她这当娘的都心疼到不行,轮到妯娌家这个高明宜是可着劲儿闹腾,生怕旁人不知她心悦有妇之夫的驸马爷!
“明宜什么时候上吊的?”高夫人皱着眉头,觉得为这侄女操的心真够多的。
丫环小心回道:“今早,丫环起床看见明宜小姐悬在房梁上,连忙喊嬷嬷一起将人放下来,这会儿没什么大碍。”
高夫人瞬间明白过来,人家这不是诚心诚意想上吊,而是专门给这些人看的,她心气不顺的厉害,整理好仪容气冲冲去了二房府邸,她顶着刺骨寒风来到小姐闺房正听高二夫人搂着高明宜心肝儿肉的哭,而高明宜面无表情靠在她娘怀里,连眼泪都没掉一颗,细白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红痕。
“大清早的哭什么?!”
高二夫人整个人都没了主心骨,瞧见高夫人泪水涟涟道:“大嫂这要怎么办呐?”
高夫人眼皮都没抬,妯娌话一出口她就看到高明宜这小丫头片子的窃喜得意,顿时气的牙痒痒。高夫人向来性子平稳持家有方,平时嘴硬心软爱多管点闲事,但这次二房的烂摊子她是真不想掺和。
“甚么怎么办?明宜要死要活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一次说个明白,省得你爹你大伯回来再来说教。”高家俩男人都已去上朝,如若不然高二夫人也不会手足无措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