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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 番外完结 (页里非刀)


  那几侍卫不敢乱言,气喘吁吁说的含混不清,舜钰抿了抿唇:“或许我到时,你如厕去了也未定。”
  朱谦呆了呆,他已记不清昨日是否有如厕过,应该有罢,人怎能一天都不屙屎撒尿哩,那肯定会憋死。
  如此转念想来,遂笑嘻嘻道:“是本王错怪于你,荷花香粉被王妃拿去,我赔你金银财宝就是。”
  他忽而朝舜钰袖笼里深吸一口:“你长得好看,身上也香喷喷的,陪我回房耍子去。”
  “我刚从外头回来,浑身臭汗,王爷容我盥洗干净再陪你啊。”舜钰嘴里推托,开始用劲掰他的手指头。
  朱谦不为所动,箍着舜钰的手腕边走边笑:“本王身上也臭,我陪你洗鸳鸯浴。”
  舜钰已弄不清这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假装了,余光瞟见田玉摇着玉骨扇子慢慢走来,她正欲扭头去寻沈二爷,却听朱谦“唉哟“叫了声,紧箍她的手掌瞬间松软开来。
  不知何时沈二爷及沈桓近至背后,沈桓迅疾缩回手,她则被沈二爷拉到身侧。
  朱谦眼泪汪汪地:“沈阁老欺负人。”再指着舜钰,很委屈地嘟嘴:“他是我看中的人,你不许跟我抢。”
  沈二爷噙起唇角:“她是我的人,庆王爷抢天抢地,就是不能抢她。”
  话音未落,他斜睃到走来的田玉背脊一僵,手中玉骨扇儿跌落于地,眸瞳中莫名掠过一抹深思。
  抬手拭去舜钰粉腮边的汗珠:“凤九今日累了,好生歇息去,晚饭稍后会送进房里,自己先吃,不必等我。”
  沈二爷动作很亲昵,可说的话儿……舜钰总觉哪里怪怪的。
  “才不等你呢。”她脸红了红,朝另条石子漫路径自走了,倪忠等侍卫跟随其后。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一干人影,沈二爷给沈桓使个眼色,沈桓会意,出手如电往朱谦肋间轻点,但听他“唉哟”又唤一声,抬手胡乱抹了抹眼睛,把脚一跺气愤愤地:“沈阁老你敢欺负本王,你等着,王妃定会要了你的命。”
  他忽然脚尖一蹬,飞身而起再落,已在十数步开外,沈桓暗啧了声:“庆王爷的轻功了得。”
  沈二爷笑而不语,背手沉稳注视着戴面具的男子,他露出的半面脸庞,划过一道刀疤,由鼻梁斜穿颊腮至耳根,虽痕迹呈了肉桂色,若细边量仍觉得犹存狰狞。
  那男子倒也不卑不亢,撩袍屈膝而跪:“商贾田玉见过沈阁老。”
  “商贾田玉。”沈二爷瞟看不远地上、摔成两截的扇子玉柄,半晌收回视线淡道:“吾朝明令禁止‘片板不得下海’,朝廷亦在不遗余力将你缉拿,你倒胆子大,还敢用田玉这名号四处招摇,可知旦得离开庆王府半步,官府将兵正在外头候你。”遂命他起来说话。
  一旁侍从上前搀着田玉的胳臂扶他起身,似看出沈泽棠略疑惑的神色,田玉语气很平静:“田某膝盖骨受过伤,每至夏令旧疾复发,跪弯蹲跑多有不便,还望沈阁老海涵。”他顿了顿,接着说:“田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若被官府捕去,乃是时运不济,筹谋不全而至,与旁的无关。”
  恰这时匆匆奔来个王府管事,朝他俩拱手作揖再禀话,道花厅已摆下席面,王妃请二位前去用膳聊话。
  沈泽棠颌首,放慢脚步与田玉并肩而行,斜阳夕沉,依稀得见路边几株芭蕉叶肥油绿,长得很是喜人,那田玉忽叹息一声:“芭蕉叶叶为多情,一叶才舒一叶生。”
  沈泽棠温和道:“自是相思抽不尽,却教风雨怨秋声。你可是思念远在倭国的王连枝?否则夏还未过又何以悲秋。”
  侍从递上一把崭新的洒金川扇儿,田玉接过扑去面前横飞的流萤:“商人重利轻别离,田某非是多情种。”他看了看沈泽棠,忽而笑容飘渺:“沈阁老让佳娘独守房中孤零零用膳,倒宁愿与吾等生疏客把酒言欢,却也是薄情人。”
  沈泽棠并不着恼,反倒笑了:“行走官场之人,仕途如海波澜,半生浮沉,力挽风波。若整日里只顾贪恋儿女情长、锦帐春浓,那荣华便似风中秉烛,品秩便如花梢水露,这般又怎能让她出入雕轮绣舆,坐卧银屏金屋;让她随你惶恐得失,朝不保夕,甚儿颠沛流离吃尽苦头,吾觉这般倒是薄情人了。”
  田玉默不作声,谁也看不清他此时神情,唯有紧握扇柄的手掌,青筋暴露,指节泛起苍白。
  ……
  翌日晨时,天际灰蒙阴沉,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用过早饭,沈桓领着侍卫们收拾箱笼,准备马车,行程吃紧不能再多作停留。
  沈二爷立在廊前,正同前来辞别的王妃说着话儿。
  舜钰随在沈桓跟前东张西望,不经意间瞧见田玉站在月洞门前,穿着荼白直裰,身后侍从撑着青布大伞替他遮挡风雨。
  她正想问他秦砚宏的事儿,见一众皆忙碌的很,便去车里拿了柄红绸油伞,撑着朝田玉而去。


第390章 意难明
  天昏地暗,灰墙苍茫,一只白蝶粉翅沾雨躅躅自人前飞过。
  那些人牵马整车将要启程,彼此高声说笑,脚步迈的很轻快。
  断肠人眸瞳萋萋,他的腿酷暑难熬,如蚁噬般酸痛难忍,阴雨天更甚。扶着侍从的胳膊辄身欲走,忽听他说有人来。
  他回首望,果然,有人撑着鲜红绸伞由远及近而来,至跟前将伞柄往肩膀一搭,昂起脸儿看他。
  做青春少年装扮,白面朱唇,穿樱草色锦帛直裰。
  她脆生生开口问:“你就是那位商客田玉么?”
  他颌首,有些答非所问:“你知道吗?我每日里要把她想数十遍,唯恐她的相貌会从脑里淡褪、模糊,已至再也记不起来。”
  舜钰听得莫名其妙,这个人怎生的奇怪,她清咳一嗓子,打算长话短说:“田……”不知该如何唤他。
  “唤我田玉即可。”田玉出声打断,接过她手里的红伞,替两个人撑着,侍从悄悄退去。
  舜钰只觉两人挨得挺近,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有些不自在的挪后一步,他便近一步,再挪一步,再更近一步。
  舜钰索性不动了,她问:“你可记得秦砚宏?他是我的表哥,旧年春时随你去倭国做买卖,至今不曾闻得音讯,他如今怎样了?”
  “不记得!”田玉语气很平淡,一脸的事不关己。
  “你怎能不记得呢?”舜钰有些急了:“那日里你们从秦府门前出发,车马占了半条街道,其中一顶轿里,坐着由教坊司里赎出的王连枝,这样还想不起来么?”
  “那你怎也没想起我?”田玉神情苦涩。
  舜钰微愣,稍顷才恍然过来:“我那时只望见你的背影,哪里能想得起来。”
  她保证:“不过从今日起,我一定能记住你。”
  这话听的田玉又失落又欢喜,恰瞧见斜飞雨丝被风吹乱,她鬓发沾染薄薄一层透明水珠子,不禁抬手欲要替她拂去。
  哪想得舜钰歪头躲过,往身后有些紧张的瞟扫,才朝他弯起嘴角抱怨:“你可别轻举妄动,沈二爷心眼针尖麦芒般大,被他瞧见了,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她知道她此时的抱怨有多甜蜜吗?一双桃花眼清澈流动。
  田玉的手缓缓垂下,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低说:“秦砚宏你等我信儿。”
  旋即背身朝月洞门里急去,甚而连红伞也一并带走了。
  “诶……”舜钰怎么叫也叫不住,此时分别各奔东西,谁知何年能见?
  他便是打探得消息,可又去哪里寻她……
  ……
  廊沿落雨嘀嗒嘀嗒,打得泥地儿一个涡连一个涡。
  庆王妃边抚怀里揉狮狗的颈子,边道:“沈阁老要购田玉手里最精良的火铳,他昨晚可没应允。”
  “他也没有不肯。”沈泽棠很平静:“我所出价之高,若他是个精明重利的商贾,应没有拒绝的余地。”
  “出价之高?”庆王妃眼里闪过一抹嘲意:“那可是我们庆王府白花花的银子。”
  “是么?”沈泽棠没有看她:“银子乃身外之物,若是无命去享,再多又有何用。”
  “你……”庆王妃被这话堵的心口痛,俯身将狗儿放地上,那狗儿正被捏挠的身心通泰,哪里肯去,在她脚边翻身打个滚,嘤嘤低呜。
  “沈阁老可要记着。”庆王妃冷声说:“莫说是皇帝,这些个藩王如周岷襄齐王,甚是昊王没一个能令我信任,虽是时局所逼,但也还未至非与昊王结盟的地步,之所以答应,是信任沈阁老的人品及宏才伟略,你可莫让人失望啊。”
  “我记下了。”沈泽棠看着某处,唇边浮起微笑,庆王妃随他的视线望去:“你们忒古怪,好端端的女孩儿非做男子装扮……”忽顿了下道:“我说她怎地瞧着似曾相识,田玉旧年曾带个女子,同她眉眼倒有九分神似。”
  沈泽棠不置可否,拱手道声告辞,从徐泾手里接过青布大伞撑起。
  舜钰蒙着头朝马车跑,忽被只大手握住胳臂拉到伞下,抬眼看是沈二爷,吁口气。
  沈泽棠伸手替她拂去鬓发滴着的水,温和道:“去哪了?湿淋淋的,连把伞也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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