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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 番外完结 (页里非刀)


  “王妃直说就是,但凡本官力所能及,定当竭尽全力。”沈泽棠喜怒不形于色。
  庆王妃笑道:“与你易如反掌。两月前时我收过一封信笺,是你妻妹梦清托驿官捎来,她远在云南昊王府中祠堂,专心礼佛年余,虽衣食无缺,却也身无可傍,水土不惯,心内十分孤寂,曾去信与你望回京城,但不得允肯。”
  “是以托书希来我这里修行。畴昔沈夫人与我情意笃厚,八年前辞行时,曾提起过这梦清,恳求我若她遭遇难处,望能给予相助。”
  “我有心偿沈夫人夙愿,但这般冒失去昊王府接人,恐他生出猜忌来,沈阁老如有成全之意,不妨修书一封与我为好。”
  沈泽棠端盏吃茶,将一抹犀利眸光垂藏,待得他再抬首已是云淡风清,听他温和说:“出家人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四海皆为道场,皆是所依所傍,何来水土不惯、内心孤寂之说。再且即已皈依,割爱辞亲、清居梵刹、持戒修心乃比丘向佛正道,若无法六根清净,还俗亦可,复归本家,生老嫁育,她的命途如何,实不劳王妃多牵挂。”
  庆王妃默了默,叹息一声:“沈大人无情了,不过修书一封也这般为难么?”
  沈泽棠吃了几块水晶鹅脯,喝了半碗鲜鱼汤,才道:“王妃执意让本官修书一封,倒不是不可为,只是我若应承下,另件攸关王爷王妃命途的大事,却是无法再帮及。”
  “这又是做何说?”庆王妃有些疑惑。
  沈泽棠语气淡淡地:“王妃应知本官的禀性,求人一事还报一情足矣,实也惧节外生枝添烦恼。”
  庆王妃神情似嗔非嗔,似怒非怒,暗自把牙紧咬,这个老狐狸……
  “沈阁老不妨先说来听听。”她勉力道。
  沈泽棠倒也爽落,他沉声回话:“新帝削藩已是势不可挡,周王、岷王、襄王圈禁的圈禁、贬民的贬民、自焚的自焚,三王的家财及建立的军队尽数由朝廷收编,现还余云南的昊王、山东的齐王及此处的庆王。齐王逞凶斗狠,性情残暴,虽擅于抵抗外族侵犯,却不得民心,将其收治在所难免。昊王在云南拥兵十万,其机智善谋,性情宽厚,整治一方颇有建树,深得百姓爱戴,新帝最是忌惮他,至于庆王……”
  庆王妃盯看着庆王弹起琵琶同乐者玩闹,喃喃低语:“他不过是个傻儿,只知吃喝玩乐,若事生非,哪有什么狼子野心,也不懂江山社稷,他的军队更不及其他藩王的三之一,新帝又有何理由要来为难于他?”
  沈泽棠摇头:“庆王不足惧,足惧的是庆王妃您,您生于前朝翰墨诗书之族,不得已入宫为婢,因胆识谋略过人而得先皇赏识,并赐婚厚嫁与庆王,您暗助五皇子夺帝以为无人知晓么,本官能知,新帝更是心如明镜,他性多猜忌且心胸狭隘,并无容人气度。”
  庆王妃面色渐趋苍白:“若是我死了,新帝可会放过庆王一马?”
  “不会。”沈泽棠答的坦白:“诸多藩王里属庆王钱财最多,洛阳膏腴之壤,富饶之地,南商北客泱泱聚集,若是新帝要与昊王生起战事,势必要国库充盈,兵粮马足。问你伸手讨要,总不比自己库中拿来的方便。”
  管事端来一盘浓油赤酱的西湖醋鱼,陪笑说:“这是南边新到的厨子烧制,用的是西湖草鱼,鱼长不过尺,重不逾半斤,以酱、糖、醋、酒喷之,味鲜嫩酸甜……”
  他话还未说完,即被庆王妃蹙眉打断,此时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鱼,挥手让他端去给九儿姑娘,再看向沈泽棠:“沈阁老定有妙法解庆王此时危难,还劳详细说来听之。”
  沈泽棠微笑不语,庆王妃看他半晌,叹气道:“你说的无错,梦清我是有心无力,只得辜负沈夫人了。”
  ……
  天色渐黑,屋内烛火橙黄,时有蛾子扑簇灰翅,撞得窗纸“咚”的一声响,趴在沁凉竹榻上看书的舜钰,便会抬起头朝外看一眼,侍卫几个在院里嘀咕说话,沈二爷还未回来。
  沈容端了盘切好的西瓜过来,红红的瓤黑黑的子,因被井水湃过,咬一口,暑气便解去一半。
  她才吃半块,忽觉小腹胀胀的疼,拿手按抚会儿,隐隐腿间似有什么流了出来,暗算下日子,原来是葵水如期而至。
  躲到床内放下锦帐,待整理完毕,再偷偷打了水,把弄脏的绢裙里裤洗干净,这番忙活下来,浑身没了一丝气力。
  沈泽棠恰掀起湘帘走进来,见舜钰蜷窝在矮榻,阖着眸子似睡着般,轻步取过簿褥替她盖上,却不曾想舜钰倏的睁开了眼。
  “吵醒了?”沈泽棠笑着问。
  舜钰摇着头慢慢坐起,指着桌案道:“那西瓜从井水里捞起没会儿,又甜又凉,二爷吃几块罢。”
  沈泽棠颌首坐在椅上,见盘里西瓜并未怎么动过,仅有一块吃了半边,他拣起咬了口,果真又甜又凉,看了舜钰一眼,这馋丫头,怎会有放着满盘西瓜不吃的理。
  听得她问:“庆王爷没等到人,回来可有发脾气么?”
  沈泽棠笑道:“没生你的气,只是在巷里等时,被蚊虫咬了满脸的包……他生蚊虫的气。”
  舜钰才弯起唇,一股热流汩汩溢出,她笑不出来了。
  沈泽棠又看了看她:“给你荷花香粉的那人,是庆王府的坐上宾,他名唤田玉,是个游走在倭国的大商客。”


第384章 揉情意
  “田玉……”舜钰忽然想起:“秦砚宏就是随了他去倭国做买卖,至今音信全无,若能再遇,我定要好生问问他。”
  沈泽棠边就着她的残水盥洗手面,边道:“可是因个药局的姑娘而入狱的那位,秦砚昭是他兄长?”
  舜钰点头:“当时沈二爷也帮了忙的,不过你让沈指挥使传的那话儿可真臊人脸面……不中听。”
  “他说了什么?”沈泽棠拿棉巾慢慢擦手,见她半倚枕靠着,手搭在腹间,脸儿微白,有气无力的模样。
  舜钰开始揭发:“他说呀,二爷与秦院使相交素来寡淡,不知何故还要一再打扰,此事帮了也罢,下趟另请高明。”
  沈泽棠听得笑了:“我可没让他如此说。”
  没让他如此说……舜钰撇撇嘴儿,沈二爷开始耍赖了。
  恰沈容来禀事,沈泽棠随他去帘子外聊谈了会,复又踱进来,随意从书架上抽本《晏子春秋》,挨着舜钰嫩白的足儿在竹榻边坐了,借着灯翻开一页。
  舜钰把脚缩了缩,觑眼看着他侧边颜骨,沈二爷或许年长的缘故,世人只被他或温文儒雅、或不怒而威的气势所吸引,反倒忽略了他的相貌,其实他五官十分端正,峻眉凤眸,眼尾微翘起,鼻梁挺直,薄唇轻抿着,让人看不够。
  他年轻时又是怎生的相貌呢,在船上时二爷提起过,他少年举人因太出众,走于街市常被妇人以甜果投之,想他抓起衣摆,兜着桃梨杏枣的场景,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沈二爷忽朝她看来,舜钰的笑意未来得及收回,被逮个正着,有些别扭的清咳嗓子瞥向窗外,疏星落画檐,闲光惹流萤。
  顿觉脚丫儿被只大手有力握住,惊得瞪圆眼看他,本能地想踢蹬开,却感觉他的手指温暖而干燥,顺着足底由上至下、或由左至右顺筋脉按摩,不轻亦不重,力度正是恰好。
  舜钰便觉一股子热气自脚心凝聚,又朝四肢百骸渐趋涌动而去,小腹似乎也不那么痛了,浑身懒软无力,舒服得眼儿都不想睁开。悄悄把另只脚丫儿搁他膝上,等着临幸。
  沈泽棠目光愈发柔和,还在翻着书页认真的看,有晚风从窗缝里透进来,橙黄灯火轻轻晃动,劈啪炸了朵花儿,屋内很静谧,他的心在这个有舜钰陪伴的漫漫夏夜,亦平和且惬意。
  舜钰又何尝不是呢!她好似又回到田府,正染了疾躺在榻上,也是这样的夏晚,几个姐姐围在桌前做针黹,怕吵着她压低声互相看着花样儿,大哥坐的远些捧本医书在看。
  忽听簇簇帘子响动,着绛红官袍的父亲走进来,哥哥姐姐们忙起身相迎着他近榻前来,她便觉父亲带茧子略糙的手掌贴上了额:“怎样了?”语气很关切。
  听得娘亲道:“大夫说,把这碗药汤吃下,再睡一宿,明九儿就又能上窜下跳了。”
  “噗哧”是五姐姐的笑声,舜钰半张眸瞳,大哥姐姐、父亲和娘亲都看着她笑。
  药汤袅袅冒着烟气儿,朦胧了他们的笑颜。
  “凤九。”有人唤她,鼻息间真闻到股子苦味。
  舜钰疑惑的睁眼时,腰间有只手将她抻坐起,沈二爷另只手端碗褐色的汤水,凑她的唇边。
  或许梦境太过真实,她竟问都不问,就乖顺的小口小口喝了,是红糖水,很甜。
  沈二爷把碗搁在桌上,端了茶给她漱口,又凑近耳边问她要睡了么,舜钰嗯了一声,便被轻柔地打横抱起,再后放到了床上,腰间搭条褥子,垂下锦帐。
  舜钰眼前一黯,烛火熄灭,满室黑沉,沈二爷清隽高大的背影,似乎在窗前站了站,再看时已经不见了。
  ……
  翌日,沈二爷坐在花厅里悠闲地吃早膳,招徐泾至跟前来,低声嘱咐他:“你书封密函,只写四字,庆王妃允。命可靠驿使快马加鞭送入昊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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