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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 番外完结 (页里非刀)


  “我哪懂什么知人善任,是她自个有心计。”杨衍吃口茶,慢慢道:“闻古人之诗曰,‘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说不准过两年,这大理寺卿冯生都能任,吾只得闲庭野鹤度余生去。”
  舜钰听得此言犹为刺耳,吸口气忙作揖:“大人智谋超卓睿伟,朝堂上能与大人相表里者,区区尔矣,冯生才疏学浅,望汝项背都不能,是以甭说两年,两十年都不能及大人。”
  杨衍眼神愈发深沉,盯着她啧啧有声:“倒是伶牙俐齿的很,这种溜须拍马的话,旁人或许爱听,我却益发不受用。”
  真难伺候啊!舜钰低眉垂眼不吭气了。
  姜海出来打圆场,朝张暻看去问:“张侍郎今怎会亲自来送案卷?”
  张暻微笑道:“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近日京城出了宗大案,惹得民众惶惶。内阁昨传来皇帝亲谕,由刑部主事,大理寺协力,务必于太后寿诞前昔勘破此案。”
  员外郎叶向高将圣谕及案宗一并恭敬递上,杨衍摊卷细看圣谕,稍顷才去审视那案宗。
  叶向高适实述案由:“此案是前日里,有个樵农在距京五里远的藏云山,某隐蔽山洞里发现具死尸,仵作勘验,死不过二日,因气候寒凉,面目依旧如生。”
  “是个十四五年纪少年,脸儿小白,辫长青,粪门宽松,致其死因惨不忍睹,是一根腕粗的木棒由后庭连根直插入,捣碎心肺,失血过多而死。”
  “衙吏各处张贴画像,三日后樱桃斜街的‘享来苑’,有人前来认尸,只道是他那处的优童,名唤小怜。素日里一向聪明伶俐,与堂子里其它优官相处和睦,再讲就是迎来送往的活计,待商客皆是小心伺候,不曾也不敢与谁结下仇怨。说来此案发后,陆续又有像姑堂的人来报案,只道近二三月内,时有优童不见踪影,查来也有十五余人。”
  樊程远忍不住插话进来:“即已有数月的事,怎此时才来报案?”
  叶向高回话:“优童本就是贱籍,命如蝼蚁而已,像姑堂子主事如若报案,恐贾客心生惮意再不敢来,影响其赚钱营生,另也有优童不堪受辱,伺机逃跑,遍寻不着也就算罢。”
  “那此时怎又都来报案,倒不怕影响营生了?”苏启明冷笑问。
  张暻开口道:“‘享来苑’此案即出,便是摊上了台面,其它像姑堂子,唯恐余下优童再遭劫难,索性联合至官衙报案,以期早日能捉拿真凶,还其太平之日。”
  作者话:此案相关章节,第239、240章。


第249章 游春图
  议案毕,姜海让舜钰随他去少卿堂,两人穿园过院,边走边聊。
  屋檐的积雪被冬阳晒融,顺着青瓦沿滴滴嗒嗒,一株梅树花骨朵儿缀满枝,粉墙上跳着七八只麻灰雀儿,唧唧啾啾个不住。
  舜钰歪着头问姜海:“杨大人今日怎又把我厌恶上了?却不知是哪里未做周全!”
  姜海笑了笑:“他就是那脾性,喜怒流于浮表,过些日子即好,你不用太介怀。”
  说至此,忽然目光炯炯看向舜钰:“你提寺正的选用簿已交吏部,可知我费了多少口舌替你说情?”
  舜钰心如明镜姜海要说什么,她捺起性子以退为进的筹谋,就是再等此刻。
  依旧装傻,笑眯眯地:“大人此后若有用得冯生处,定然在所不辞。”
  “莫说此后,就是现在。”姜海一脸得逞的表情:“那幅《游春图》我今特意带来,你看看如何装裱,才可恢复原貌。”
  舜钰很是吃惊:“那幅古画,大人竟还未找良工装裱?秋季天干物燥,最适宜裱画,而现是寒冬落雪,气里潮湿,用糨子难干易霉,怕是要费许多周章才成。”
  姜海叹息一声:“寻过些良工,索资天价也罢,还不敢说能裱出原貌七八。听闻我哪里敢动,宁愿守着这残破旧画,也不能让劣工揭损裁毁,使之消亡与世。”
  “那大人怎独信我?”舜钰有些好奇。
  姜海笑说:“你修复的那尊踏马飞燕坊间已传遍,只道技艺超群,与原貌无差二异,青铜器能如此,更况裱画。”
  “大人此话差矣,青铜属硬器,除锈打压粘合雕花,只要技法及手劲力度,糙些无谓,而古画多绘与宣纸或绢帛上,轻软易碎,良工要细心谨慎,行动更需如履薄冰。”
  听得此话,姜海伸手去揽舜钰的肩膀:“怪道杨大人说你伶牙俐齿,这嘴儿果然令人稀罕。”
  舜钰朝边躲开,索性站在廊上不走了,只蹙眉道:“冯生不喜与人勾肩搭背,大人在如此,那幅画儿不看也罢。”
  姜海暗哼哼,前与杨衍吃酒到酣醉,听他讲起百花楼那晚,沈二爷性起,直接抱冯生入了房,有去窗下听觑的说起,里头气喘呼呼的,竟是浪叫个不住。
  在他面前倒装得清高!姜海撇撇嘴,求人倒底气软,只得按着心性,含糊道本官可无龙阳癖,转而说起旁的来。
  这般你来我往间,已进了少卿堂,姜海从架上取出个大红金枝绿叶百花字画锦盒,小心把里头的画倒出,再摊平了摆桌上,招呼舜钰进前来观看。
  舜钰低眉垂目打量着《游春图》,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凄楚悲凉之色,似又回到田府花厅中,婢女素手展拿此画,她与兄姐簇围一块,听父亲指着画儿细细品鉴,母亲坐在剔红短榻上,逗着架上的绿鹦鹉,将素日所喜的诗词教它念,那时忒愚笨,教一句就翻白眼儿。
  “冯生怎哭了?”姜海略有些吃惊。
  舜钰索性抹把眼睛,勉力笑道:“心中疼惜缘故。这幅游春图有装裱过的痕迹,少则可持十五年内不用翻裱,哪想却毁损的如此快,又是霉点又是蛀洞,还有鼠咬……”
  她忽然顿住,画卷右下方,一片坡陀花树处,虽娇然绽艳,却觉色泽诡异,伸手翻看背面,竟赦然有枚血掌印。
  那掌印五指并拢、骨节分明,拇指处有套扳指的痕迹,并不显慌张匆乱,似刻意而为之。
  舜钰抬起眼问姜海,这是何时印上去的?
  姜海摇头道:“此画拿来便是如此,我岂会知晓!正因觉得血淋渗人,是以平素只装于匣内,不喜常赏玩。你若能把这掌印一并褪去,是最好不过。”
  舜钰知他口吐真言,默了默,方才淡道:“欠大人之情,止于接下装裱此活计,亲兄弟亦还明算帐,冯生恐无白做的道理。”
  “那是自然,你要多少银子可恢复原貌?”姜海眯觑着眼,暗道这冯生并不如软柿子好捏。
  舜钰也不明说,只是指着画:“你瞧这山水图以青绿重彩为主,宜用北裱技法,却最难洗揭,若稍有差池,画色就会洇的轻淡,虽可全色接笔,也仅限点涂,不可大面描绘。另古刹有洞,船舶鼠咬,阁楼霉烂,脏污斑渍数点……更况还有这掌印,要去除绝非易事。”
  堂内火盆燃的正旺,姜海脊背汗津津的,他绷紧下颌道:“我自然心知不易,冯生不必碍于情面,直接沽价就是。”
  舜钰眼眸水亮,抿着嘴笑说:“大人果然豪气,冯生若再扭捏反显矫情,数月前替太子修复踏马飞燕,包吃包宿,还得一千两赏银。此次就毋须大人包吃包宿了,就在这厅堂翻裱此画即可,至于多少银两……”
  舜钰顿了顿,继续道:“冯生若真能得寺正职,日后仕途还得仰仗大人提点,万不能把价乱沽。”
  “是极!”姜海悄松口气,端起盏吃茶,这冯舜钰果然聪明机灵,会看眼色且识实务。
  即听得她嗓音脆生生地:“定不能问大人讨一千两银子,我折价五百两就是。”
  姜海差点喷出一嘴茶来,直把双目圆瞪,朝她厉喝:“五百两!你这厮好大的口气,我寻来的年长良工,还未有敢如此诳语的。”
  舜钰也不恼,依旧满脸微笑:“大人暂莫恼火,前代书画传历至今,皆有残脱,欲要翻新重裱,便如医笃延医。医技能者,则随手而起,若医技无能,则随剂而毙。此画原就世间孤本,若重裱的好,其价可倍增百倍,区区五百两又算得什么。重裱不好便是废纸一张。孰轻孰重,大人切切慎之罢。”
  姜海眉头紧拧,恰侍从提壶进来添茶,他气狠狠骂:“不长眼的东西,待你好倒愈发放肆,没瞧见本官正忙要事,还不滚出去。”
  那侍从一溜烟的跑了,舜钰只淡笑不语。
  姜海掂杓半晌,方才咬咬牙:“至多两百两银子,冯生莫要过于。”
  舜钰知他是个吝啬小气的,遂笑着摇头道:“大人还是另请高明为好,冯生怕是无能了。”


第250章 惊闻事
  恰司丞苏启明派人来寻舜钰去刑部,优童案杨衍命他俩听任张侍郎调遣,直至案破。
  舜钰朝姜海作揖告辞,观他只拧眉低首一径看画,撇嘴不理睬。索性辄身,不紧不慢朝外走。
  待一脚要跨过门槛,听得身后传来悻悻声:“答应你就是,若把此画有所毁损,你这条命就甭想要了。”
  舜钰暗松口气,扭头朝他微笑:“上趟太子也如是说,冯生现不好好的。大人哪日把银子付了,我便哪日开始装裱,此画已是再耽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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