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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 番外完结 (页里非刀)


  待得室中无人,她这才在条桌前撩袍而坐,取过干净碗儿,斟上满满的茶,再推至李甲面前。
  那李甲用刑时因嘶吼过力,此时正喉干舌燥,十分焦渴难捺,感激看她一眼,捧起碗一饮而尽。
  舜钰耐心的替他再添一碗,至四五碗后,才叹口气道:“我敬你是条汉子,为妻及儿女前程,哪怕受刑赴死易不软屈。可你竟是条糊涂虫,只怕舍去一条命,到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甲抬头看她,哑着嗓子说:“官爷勿要再劝,我心意已决。”
  “你心甘情愿要死,我劝你作甚!”舜钰很不在意的说:“我是来大理寺历事的监生,你的生死与我陌路,我亦无需靠你升官发财,只是方才在外听闻你的案情,想说两句话给你听罢了。”
  遂又倒碗茶边递给他,边问:“你与程文新定是签过文书,上头写明给予你妻万金,纳你女为他子妇,许嫁其女为你子妇!我说的可有其事?”
  李甲端碗的手一顿,沉默不语,舜钰便知自己所猜无错,不紧不慢道:“你是守信守义的老实人,自然把那文书字句坚守不疑,可若遇至奸狡刁横之人,那便是一纸空文,甚或害惨你的妻儿。想那程文新能打死小妾,拿你顶包,足已见其素日品性如何,你与他做交易,实属与虎谋皮!”
  李甲听她说的据实在理,心头莫名慌乱,抬眼看她问:“怎会是一纸空文?上头有双方盖印画押,岂能抵赖得了?”
  舜钰暗松口气,依旧平静道:“依据吾朝律例,此类文书签押双方,若其中有人身故,即成伪券,你已替死,可不就成一纸空文,做不得数呢!”
  “竟还会如此!”李甲大惊,嘴里只喃喃说:“我竟不知有此律例。”
  “你不知,并不可说那程文新就不懂。”舜钰继续道:“他若更恶毒些,把那万金说成是买你儿女的雇佣费,将你女儿降为婢女,儿子降为家丁,婢女家丁怎可与少爷小姐通婚?你九泉之下又能把他如何?”
  舜钰看他神情已心中有数,便推椅起身,沉吟又道:“君子爱财应取之有道,虽说你为妻儿之心,天可昭昭。但或许她们未必领情,钱财无有还能再挣,天伦之乐却无法回寰。你且三思而后行,好生想想罢。”
  说完即走,不再多耽搁。
  重进审堂,一众皆在看她,舜钰至姜少卿跟前,不卑不亢作揖道:“已于案犯李甲交谈过,两日之内他必招供,烦劳刑部狱吏这两日莫去招惹他,给他件干净的衣裳,饭食也稍好些即可。”
  姜少卿有些不敢置信,边打量她边拈髯思虑,半晌后,方才拿定主意,朝张暻看去:“这两日有劳张大人提点。”
  “好说!”张暻回答倒也干脆。
  舜钰再作揖谢过,听得姜少卿又道:“若是两日内李甲不曾招供,你就回监读书去罢。”
  舜钰淡笑,不再吭声了。
  两日后,舜钰正在卷库认真誊抄案卷呢,听得苏启明来说,顶包案已破,李甲如实招供。


第204章 凤斗凤
  舜钰才进秦府二门,即见肖嬷嬷手臂处,搭着簇新的黛青绣团花斗篷,立在那翘首以盼,京城的风愈冷愈狂,她鬓边白发被吹得凌乱,想必已等许久。
  舜钰忙迎上,软着声说:“以后莫在此等了,身子骨可备不住穿堂风。”
  肖嬷嬷把斗篷替她披上,边系锦带子边心酸道:“霜降的天,怎连个斗篷都没有,也不晓得让秦兴来传个话,我替你缝制几身就是。”
  “我不说,嬷嬷你不也缝了!”舜钰抿着嘴笑。
  “这颜色你穿偏老气,赶明我替你缝件鲜亮的。”肖嬷嬷打量会儿,有些不满意。
  舜钰依旧浅淡笑着:“好!”
  肖嬷嬷用衣袖抹抹眼睛,抬眼见舜钰盯着自己,扯了扯嘴角掩饰:“人老了不济事,迎风就爱流泪。”
  舜钰不拆穿她,只拉着从背风的地走,在袖笼里掏出一根福字绞丝金簪子,替她轻插于髻间。
  肖嬷嬷是随刘氏娘家过来,不曾嫁人,自知晓舜钰的境遇后,心中多有疼惜,现瞧她对自己孝敬,欢喜之余,嘴里却道:“谁要你破费这个,你又无钱,我不爱戴金银,下次勿要在买。”
  “嬷嬷可真难伺候……”舜钰撇撇嘴,笑着假意埋怨,忽步履微顿,肖嬷嬷顺她视线望去,烟水桥上,秦砚昭的妻李凤至被四五个丫鬟簇着。
  “我们从旁的道走……”舜钰话才说出,即见一个丫头撩着裙子匆匆过来,搭手行礼道:“我家三奶奶请表少爷过去说几句话。”
  “老爷在书房等着表少爷哩,怕是一时耽搁不得。”肖嬷嬷抢着开口。
  那丫头听了,微笑道:“我家奶奶不是长言阔语的性子,表少爷随我去去就好。”
  肖嬷嬷还待再说什么,被舜钰打断,也不多言,直朝烟水桥走去。
  李凤至正掰着甜糕喂锦鲤,一个丫头怀里的花狸猫,竖耳瞪看桥下肥鱼翻波逐浪,馋得跃跃欲试,直把它擒拿不住。
  忽听得脚步声,李凤至偏头瞟见舜钰过来,笑呤呤问丫头:“让你去请钰哥儿,怎啰里啰嗦这般久。”
  丫头忙回话:“这位嬷嬷阻着表少爷不让过来,说老爷那里耽搁不得。”
  肖嬷嬷上前作揖欲待解释,却被李凤至笑阻,她先训那丫头:“什么这位嬷嬷那位嬷嬷的,她是婆婆房里的肖嬷嬷,这次饶恕你,下次万不得无礼。”
  又朝肖嬷嬷看去:“我这些丫头陪嫁来的,还在教规矩,嬷嬷可莫往心底去呀。”
  “三奶奶多意,老奴未曾朝那里想过。”
  听她如此说,李凤至颌首微笑:“肖嬷嬷果然大量。听说老爷还在书房等钰哥儿,只得麻烦你先行去告个讯,就说钰哥儿被我拦在烟水桥上,说完话就过去。”
  肖嬷嬷听得这话,自然推辞不得,行毕礼先自走了。
  李凤至也不避嫌,只把舜钰仔细打量一番,啧着嘴看向丫鬟说:“你们瞧钰哥儿生的果然清秀,虽不是涂脂抹粉的妇人,却胜似你们这些唇红齿白的妮子。”
  那些丫鬟捂着嘴偷乐,舜钰心沉了沉,直觉来者不善,却也不多表露,作个揖平静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舜钰的皮相由不得自个选择,不过三奶奶即这般好意提醒,日后定当举止更粗豪些,以彰显男儿英气。”
  李凤至听得嗤笑,迈着碎步靠过来,舜钰见离得太近不妥,正欲朝后退去,忽见她抬起手儿,迅雷不及掩耳般甩来,一丝冷风快至,舜钰已躲闪不及,只微偏了偏头,但听“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颊上倏得痛起,顿觉火辣辣的烧灼。
  李凤至恨由心生,未曾控制力气,掌心一阵酸软麻痛,再看时,竟把其中一指、留有的三寸如尖笋般的指甲给劈断了。
  舜钰初尝无妄之灾,满腔愤怒难抑,直把腰背僵硬的抻直,抿紧唇盯着她,眼眸冷若冰霜。
  李凤至看她神色阴沉,面庞带抹嗜血的狠戾,全然不若方才的温善好欺。
  莫名有些害怕,朝后退两步,指着她叱骂道:“原以为你年少登科博文广,品格端严性正直,竟是个穿衣冠的禽兽不如。你也有脸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还引诱三爷做龙阳勾当,让他把魂落在你身上。”
  说着竟哭了:“忒没廉耻的货,把你那处钻了,再来沾我身子,你不觉腌臜,我却嫌龌龊的很。若再被我晓得你们背地里耍奸,我便告诉父亲去,索性鱼死网破,一了百了。”
  那几个丫鬟唬得面如土色,只上前扶着她低声劝慰。
  这哪里是初初见时、我见犹怜的大家闺秀,李尚书果然教养的好女儿。
  舜钰吸口气,一错不错看着李凤至,穿着薄棉荼白紧身禙子,罩鹦哥绿洒花比甲,腰间束粉绦儿,看起比刚进门时身段娇满了许多,秦砚昭定是没少疼爱她,那气色及身段骗不了人。
  她抬起手抚过滚烫的颊面,指间有淡淡的血痕,应是被甲尖划破了。
  “我尊你一声三奶奶。”舜钰慢慢道:“秦砚昭是我表哥,我是他表弟,仅此而已。此次算罢,旦得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随即辄身,头也不回下得桥去。
  ……
  “这脸是如何弄的?”秦仲满脸惊愕,从桌屉里取出一罐薄荷凉膏,舜钰接过,挖一指尖,对镜轻揉涂抹。
  “肖嬷嬷你来说。”见舜钰不愿提,他便直朝肖嬷嬷看去。
  舜钰不让她说,只平静道:“秦伯伯不知为好,知了反徒添烦恼。权当我走路不小心,磕着的罢。”
  秦仲叹口气,默默递上一大包合欢花,还有治盅毒的二盒药丸。
  拈须沉吟问:“你那胸前红花可让我再看一眼?”
  舜钰解开衣襟,但见那红花比往日更鲜艳亮泽,瓣开半数,分外妖娆。
  观秦仲神色,舜钰淡淡解释:“此花愈近十五日,颜色便愈发红璨,至于花开瓣数……”
  她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终还是说出:“旦得动情一次,便开一瓣。”


第205章 月梢头
  肖嬷嬷听得心惊胆颤,忍不得插嘴问:“老爷,若这花瓣全数开放,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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