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昨夜没睡好吗?”小茴一边给元安梳头一边担心地问道。
元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些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小茴十分自责,“我昨晚见郡主脸上一直带笑,还以为郡主是做了美梦,是不是后来又做噩梦,被魇住了?”
元安正在看哪个唇脂红润,听到小茴的话愣了一下,她昨晚一直在笑?
元安咬了咬唇,心中有些慌乱,小茴不知道,可是她最清楚,她昨晚只做了一个完整的梦,在梦里嫁人生子,过完了大半生,而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就是余公子……
元安拍了拍自己脸,果然是被魇住了!
可是余浪俊朗的脸一直在她脑海中晃悠,她对镜贴花钿,铜镜里是余浪的脸,她端起茶盏,里面是余浪的脸,她拿起牙箸用早膳,盘子里是余浪的脸。
元安觉得自己可能病了,病得还不轻,沈家家风还算开明,从来没有女儿要养在深闺不见人的说法,沈国公甚至还鼓励元安多出去游玩,省的憋在家里闷坏了自己的女儿。
和沈家走的近的人家多是出自蜀州、邕州、祁州三地,这三个地方民风都十分开放,对女子也没有那么多的苛求,她从小接触过不少男子,曹家大哥哥,郑家大哥和二哥,成家哥哥等等,都是和她一起长大,年幼时元安还和他们一起跟着沈国公学骑射,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余浪那样,让她一见到就心里发慌,胸膛里一阵一阵热气往脸上冲。
元安见到余浪时觉得十分尴尬,余公子光风霁月,对自己一直以礼相待,从未逾矩,自己却好像对他动了心……
余浪奇怪地看了看自己,为什么元安一见到自己就一脸尴尬?是自己衣服穿得不对?
没错啊,是按照话本里说得那样,不能一直穿一个颜色的衣裳,看久了会让人觉得腻烦,他今天特意换了身竹青色的锦袍,难道她不喜欢?
元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今日我不想坐马车了,反正花市也不远,咱们一起骑马去吧。”
余浪好像没有看来元安一脸的不自在,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小厮手里的食盒。
两人并排骑着马,一路上欲言又止,可是谁都没先开口,元安一抿嘴,觉得气氛都快尴尬的滴水了。
“余公子……”
“郡主……”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元安这才发现原来余浪眼里都是不安,好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
元安突然觉得没有那么尴尬了,心里悠悠荡起一丝甜意,他是因为自己才不安的吗?
花市果然离得非常近,即使是内城不能骑快马,两人只能由护卫牵着鞍绳,慢悠悠地踱步,就算这样,也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余浪的小厮远远跟在两人身后,摸了摸脑袋,明明公子和郡主之间的距离没有近一点,怎么他觉得两人之间突然亲近了不少?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肯定是昨天帮主子翻话本翻得太晚,眼睛都出现幻觉了。
花市果然非常热闹,不少富商在滟碧湖边设了花棚,里面摆放着无数奇花异草,甚至有那奢侈的,用白玉作顶,翡翠铺地,花棚四周还点缀上了各色宝石,只为了向游人炫耀自己的富裕。
元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这般奢靡,不是长久之道。
倒是有一个不起眼的花棚吸引了元安的注意,茅草铺顶,竹枝作壁,小巧质朴,里面坐着一位老头儿,花棚里只摆了三盆花,还都落满了灰尘,与两边奢华的花棚相比,十分寒酸。
元安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中间的一盆花,这盆莫不是金线墨兰?
元安走进花棚,小心地捧起一片叶子,用帕子轻轻擦去叶片上的灰尘,叶片正中果然有一道金线!
金线墨兰!元安心中一喜,外祖母最爱兰花,唯独没有见过金线墨兰,时常叹息,有生之年若是不能一睹金线墨兰真容,实乃一大憾事!
长公主和当今找了多年,都没有找到一株,都以为金线墨兰早已灭绝了,没想到今日在花市上被元安看见了!
“老人家,”元安指着那盆金线墨兰问道:“这花可卖?”
老头儿正在闭目养神,被元安打扰了不耐烦地睁开眼道:“不卖我摆出来干嘛?”
元安也不生气,反而兴高采烈问老头儿:“那这这盆花我要了!”
老头儿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元安指着的花,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买不起,快走吧!”
元安十分惊讶,普天下还有自己买不起的东西?
元安自信满满地道:“老人家我也不和您兜圈子,您只管开口,我绝不还价。”
老头儿见元安自信满满,睁开眼扫了一眼元安,撇撇嘴道:“原来是个富家小姐,十万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十万两!”元安和余浪对视一眼,两人都被狠狠震惊了,让你只管开口也没让你狮子大开口啊!
十万两,怎么不去抢?没想到老头还没说完,又慢悠悠开口道:“黄金。”
元安“噌”地就站了起来,罢了罢了,别说十万两黄金,就算十万两白银她都拿不出来。
她一年俸禄岁收远不止十万,可是都换成米粮衣服药材运到边疆了,她平日里全靠母亲和外祖母接济,还有当今和皇后的赏赐撑场面。
再说了,就算她能拿出来,被外祖母知道自己花了十万两黄金买了一盆花,外祖母还不得气死,只怕当场就会唬着脸让人把花丢出去。
元安拉着余浪扭头就要走,余浪拽了一下元安的衣角,元安回头狐疑地看了一眼余浪,她怎么觉得余公子拽她衣角的动作这么熟练呢?
余浪示意元安稍安勿躁,回头对着老头儿作了一个揖,笑道:“老人家别和我们开玩笑了,就算是当今也不会拿十万两黄金买一盆花。”
老头儿振振有词道:“全天下只有我手里还有一盆金线墨兰了,怎么不值十万两黄金?”
余浪面对老头儿的强词夺理,也不生气,十分好脾气地和老头儿讨价还价:“二十万两白银,若是不行我们也没办法了,老人家再另觅买主吧。”
老头儿摇摇头坚定道:“不行。”
元安把余浪拉到一旁,蹙眉道:“十万两白银我也拿不出来,咱们走吧。”
余浪看了一眼元安白皙的手指轻轻揪着自己的衣角,眼底染上点点笑意,“郡主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吗?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不行,”元安一口就拒绝了,“你家有钱是你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花二十万两帮我买了下来,我就算卖了我全部家当也还不起!”
元安全部家当无非就是小金库里的首饰衣裳和摆件,以及南山上的皇庄,其中十分之九都是宫里御赐的,每个都价值连城,可是御赐之物不能卖啊!剩下十分之一是长公主给她置办的,倒是可以卖,但是也远远不够二十万两。
余浪笑了笑:“我又没说要郡主还,就当我送郡主的,谢郡主那支人参。”
元安脸色一沉,伸手拔下头上的梅花玉钗,“你若这么说,那就把人参吐出来还我,我也把发钗还你。”
余浪见元安生气了,忙闭嘴不言,虽然他不是很明白元安为什么生气……
“看这位姑娘真心想要,我也不和你们磨叽了,二十五万两白银,一口价,要就要,不要就算了!”老头儿一拍大腿,一脸心疼道。
“什么东西要二十五万两白银?”郑慕突然走了进来,对余浪和元安一拱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余兄和郡主,真是巧!”
余浪面上笑得不动声色,眼眸却微微深沉了些,巧?
“郑二哥,”元安和郑慕见了礼,无奈道:“我看中了一盆花,结果老人家出价二十五万两白银,我实在买不起,正要去别的地方逛逛。”
郑慕上前看了一眼,惊讶道:“金线墨兰?!”
那老头儿得意地点点头,回答道:“正是金线墨兰。”
郑慕一皱眉,她知道元安一直想替太后找到金线墨兰哄太后开心,可是太后素来简朴,绝不愿花费如此巨资买一盆花。
更何况他这些年虽然得了不少赏赐,加一起倒是能凑出二十五万,可是他的财物大多交到了郑家公中,父母在堂,子孙不蓄私财,他若是回家向母亲讨要这么多银钱买一盆花,母亲定然不会同意,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元安。
余浪倒是有心要买,可是元安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梅花钗,一副你敢买我就不理你的架势,余浪思忖片刻,觉得不宜和元安硬杠,不如徐徐图之。
元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金线墨兰,然后将玉钗戴回发间,和余浪以及郑慕一起出了花棚。
余浪对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挤在人群里,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你那个小厮呢?”元安一回头发现余浪身边那个颇为机灵的小厮不见了,好奇问道。
余浪一脸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可能是人太多挤散了吧,他找不到我自然会回侯府,郡主不用担心。”
元安点点头,又问郑慕:“郑二哥今日怎么这么有闲工夫?还来逛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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