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王慎瞒下了此事,她也相信冯婉不会坐以待毙的。
周慧心下把这些事一过,冯婉也已走到了跟前,她带着满面笑容,不等她行礼便先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早些时候就觉得周家姐姐亲切,哪里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等这话一落——
她便轻轻“哎呦”一声,拿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又道了句:“瞧我这糊涂脑子,什么姐姐?如今可得喊您一声小二嫂了呢。”
周慧耳听着这话,虽然心下微动,话却还是说道:“三夫人当真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罢了,哪里能担得起您这样的称呼?”
冯婉看她如此知进退,脸上的笑自是又深了些。
她仍是很亲昵得握着周慧的手,口中是轻轻说道:“怎么就不能了?你是周先生的女儿,若说起来也是清贵人家,做妾可是委屈你了……”不过这样的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若真传得出去,只怕正院那位老太太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因此她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又朝那二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一句:“二房那位没为难你?”
“二夫人最是和善不过,又怎么可能委屈我?”
可她话是这样说,脸上的神色却还是有些不好,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冯婉一看便知晓她先前是受了委屈,又见身侧的林雅也是红着眼的模样,便又叹了口气:“什么和善,不过是装出来的模样,我这位二嫂嫂平日最会拿乔,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她手下吃了多少暗亏。”
待又这样说了几句,冯婉有看了看周慧的脸色,是又一句:“你也别担心,如今你既然进了府,那便是我们王家的人,凭她再不高兴,也奈何不了你。等过些日子,母亲身子好了,我便在家中办个花宴,领着你一道,也给你热闹热闹。”
这回周慧进门,可都是私下里办的事。
别说置办酒宴了,就连鞭炮也是没放的,外头的人虽然知道有人被抬进了府,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外头是这样,这后宅更是如此。
崔柔越不高兴,冯婉便越想做,等到外头那些人议论纷纷,她就不信那位活菩萨还能这么安静。
周慧听着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得谢了人一回。
两人各有心思,说起话来自然也是互相恭维,瞧着倒像是自幼玩到大的手帕交一般。
……
不过当日虽然冯婉应承了要办花宴。
可她自知现下不是时候,何况周慧那个身份也实在不好让外头的那些人知道,坏了王慎的名声是小,连着他们一大家子受牵连,又闹了几个儿女亲事,这便是大事了。因此虽然她心里恨不得谁都知晓王慎纳了妾,却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带着周慧同外人介绍。
而周慧上次在崔柔手上吃了暗亏,倒也学乖了。
每日都待在那莱茵阁,不是绣花就是写字,只是私下却时不时让人打探王慎的消息。
偏偏王慎近些日子也不知怎得,或许是觉得心中有愧无颜见人,近来却一直待在宫里,说是要替陛下编纂史册,倒也有一个月没回来了。
莱茵阁。
周慧靠坐在西边窗下的圆凳上。
如今已是八月,落了几场秋雨,这天倒是越渐凉了。
她穿着一身竖领长袍,底下是一条绣着蕙兰的石榴裙,此时手上握着一只绣绷,正低着头绣着花样,察觉到在屋子里焦急踱步的林雅,便抬了脸朝人看去,温声说道:“阿雅,坐下。”
林雅耳听着这话,不仅没坐,反而没好气得说道:“母亲还想待到什么时候?”
这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有眼力的,看着她们不得正院老太太和东院的欢喜,又见王慎从不曾过来,心里便已明白她们的份量。虽说不至于克扣她们的东西,可平日不仅使唤不动她们,私下还常能听到她们说着些腌脏话。
想到这,她那张小脸更是阴沉一片。
待又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才又红着眼眶扯着嗓音说道:“难不成我们就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您不是说有法子的吗,法子呢?”
她在这王家苦等了这么久,为得就是母亲来后,可以彻底打倒王七娘,让她也尝上一回她受过的苦楚。
可如今别说打倒王七娘了,她都快被这日子逼疯了。
母亲每次都只是让她等等等,可她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周慧看着林雅这幅模样便拧了眉,她知道阿雅心里焦急,她又何尝不是?纵然她再有手段,再有心机,可王慎一日不回家,她也没办法。
想到这……
就连周慧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好。
她把手上的绣绷搁于一侧的篓子里,刚想招手让人过来,与人说几句体己话,可腹中却好似起了酸水一般,让她忍不住便背过身弯下腰。
周慧这幅模样,却让林雅吓了一跳。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满母亲,可说到底,这也是她的生身母亲,如今见人这幅难受模样,自然心下焦急。
她忙朝人走了过去,一面是朝外头扬声,喊了一声:“冬盏。”
没一会功夫,门被推开,穿着一身青色比甲的冬盏忙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只茶壶,看着周慧这幅样子也有些焦急,等放下手足的东西后便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刚和母亲说着话,她便这样了……”
说话的是林雅,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轻轻拍着周慧的背,而后是又同人说道:“你快找人去请大夫。”
冬盏刚想应声。
只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便见周慧摆了摆手:“给我一杯水。”
“哎——”
冬盏忙替人倒了一盏温水。
而周慧捧着茶盏,等到轻轻啜了几口平复了那股子难受后,才对泪眼盈盈得林雅说道:“好了,阿娘没事。”她这话说完,便有些若有所思得说了一句:“我的葵水,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来了?”
这段日子,因为心系王慎的事,周慧倒是也没发觉。
如今想想,她的葵水一直很准,此次却已经隔了一个多月了,难不成?想到这,她的脸色再轻微的一变后,便望向了自己的小腹。
她这话一落,屋中的其余两人却是一怔。
林雅虽然还未及笈,却也知道一个妇人不来葵水代表着什么,她脸色一变,而后便蹲在了周慧的跟前,抬着一张脸,问道:“母亲,您,您是说?”
周慧闻言却没说话。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算起时间,倒也不差。
若真得有了孩子,许多事就好办许多了。
眼看着周慧面上的笑意,林雅原先黯淡的小脸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没有掩饰心里的高兴,忙朝冬盏说道:“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去找大夫?”要是母亲真得有了孩子,那么她们的好日子才是真得来了。
“先不着急……”周慧把手中的茶盏置于一侧的案上,而后是拦下了冬盏,阻止她去找大夫。
“母亲?”
“夫人?”
两人都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周慧也没解释,只是一手抚着小腹,一面柔声笑道:“过几日,你们便知道了。”若是真有了身孕,自然该好生利用一番才是。
……
几日后,临近中秋。
王家上上下下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这日,王珺正陪着崔柔在拾掇中秋家宴的事务,外头便有人匆匆忙忙得跑了进来。母女两人看着她这幅模样,便不自觉得拧起了眉,侍候在一侧的明和更是沉声斥道:“糊涂东西,还有没有规矩?”
那丫鬟原是东院的二等丫鬟,平日也是个沉稳懂事的,因此在听到明和的这句训斥后,倒是立时就反应了过来。
她重新给屋子里的两位主子问了安,而后是恭声回道:“夫人,莱茵阁的那位突然说肚子疼……”眼看着崔柔轻轻拧了眉,便又细声跟着一句:“还,还见红了。”
这话一落,屋子里的人都变了脸色。
王珺手上的毛笔也一并掉在了案上,那上头的墨水正好擦过宣纸落下一道墨痕。
她不是闺中不知事的姑娘,见红是什么意思,她自然是清楚的。
崔柔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不过她还是稳了心神,待把手中的账册置于一侧后,便让人起了身,而后是又问道:“你且好生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听着这番温声柔语,心下也平静了许多。这会等到长长舒了口气后,便与人说道:“先前莱茵阁的人急匆匆得跑来,说是周姨娘吃了糕点后突然肚子疼,后头就见红了,如今已着人去请大夫了,三房太太知道后也已经过去了。”
崔柔耳听着这番话也就没说话,只是抿着唇起了身。
眼看着王珺也跟着她一道起了身,便皱了皱眉,轻声说道:“娇娇,你待在这。”
王珺耳听着这话,却是径直说道:“不,我和您一起去。”她要去看看,周慧那个女人又在搞什么花样?
崔柔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见她如此执着,也就不好再说,只能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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