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知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总担心两人在一起时没话讲。
如今看来,当真是他多虑了。
思及此——
王祈脸上的笑意愈甚,尤其是瞧见冰山脸上的不满,心下更是开怀不已。以往他们两人相处,哪回不是他吃亏?如今好不容易让他扳回一局,他自然高兴。大摇大摆得走过去,坐在萧无珩的对面,又倒了一盏茶,好生吃了半盏。
而后才看着萧无珩,笑眯眯得说道:“你也别着急,既然小七心中有你,总会嫁给你的。”
这话倒是让人中意。
萧无珩脸上的不虞消散了些,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而后才开口问道:“你何时向杜家娶亲?”
王家如今这个局面,他也看得分明。
想要让那个小丫头安安心心的离开,那么至少府里得有个能管事的,可按照王家如今这幅局面,哪有一个能管事的?倘若王祈能成亲,把这王家的事务交给杜若,小丫头日后也能放心。
王祈哪里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挑了挑眉,很是好笑得同人说道:“你倒是好,为了能早些娶到小七,当真是什么话也说得出来,我若不娶,你能如何?”
萧无珩耳听着这话,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他仍旧握着手中的茶盏,慢慢喝着,神色如常,语气却很淡:“我听说近来永康侯府的世子对杜小姐颇为有意,有意娶她为妻。”
王祈闻言,脸色一变,就连手中的茶一时也忘记去喝。
他近来一直都在处理太仆寺的事,就连杜若的面都没见到几回,还真得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如今看着萧无珩的神色,知道以他的性子断然是不会说些无中生有的事,心中便有些紧张。
他倒是不担心杜若会喜欢那个永康侯府的世子。
只是以他的了解,那个侯府世子无论是品性还是为人都是不错的,难免杜夫人动心。
心里想着这些,王祈也顾不得再想着去看萧无珩的笑话,与人说起自己的安排:“我早先时候已同母亲说过,打算先向杜家提亲,等到来年春日,孝期一结束便娶她进门。”
不管杜若是什么想法,他也的确该给她和杜夫人一个安心了。
萧无珩耳听着这话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想起一事,问道:“你还在调查伯父的死因吗?”
王祈闻言,原先还带着些笑意的面容,渐渐沉了下来,父亲的死,一直都是他们一家人心中的痛。
当年父亲死得时候,他才刚入仕,意气风发无所顾忌,直到父亲死后,他的性子才收敛了许多,原本按照祖制,他是得辞官守孝的,可是陛下按下了他的辞官奏折,与他说朝中需要人,还把他弄到了督察院,让他继续父亲以前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王祈才哑声道:“当年父亲受陛下的命令去追查那本账册,哪里想到,刚出长安城就出事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重,一字一句,似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当年王恂死得时候,萧无珩还在边陲打仗,倒也不清楚此事的究竟,只知道当年王恂曾受命私下去替陛下查一本账册,没想到刚出长安便遇见一群流匪,后来账册不翼而飞,而王恂也就此殒命。
想来——
那人心中也知道此事不可能是意外,所以才会留王祈在督察员,一方面是因为朝中无人,另一方面也是想让王祈查个究竟。只是如今快有三年,此事还查不出个究竟,萧无珩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便与我说。”
王祈此时的神色倒也好看了许多,因此这会听得这话,也只是笑笑。
他手中握着茶盏,与人一碰,而后是朗声笑道:“以后你总归要喊我一声二哥,我自然是不会与你客气的。”
……
而此时的三房正院,气氛却颇为紧张。
自打冯家太太来了之后,冯婉便只留了个徐嬷嬷在身边伺候,其余一干人等却是都被打发了出去。
这会冯婉眼瞧着坐在一侧,一直抹着眼泪哭哭啼啼不停的妇人,只觉得脑仁都疼得厉害。她一手按着太阳穴慢慢揉着,一手是抚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得问道:“前些日子,二弟不是写信说赢了几万两,怎么又输了!”
早些时候,二弟说是输了几万,她还担心,没想到过了几日便来了信说是欠下的都还清了,不仅如此,还赢了几万。
那个时候,她心里还十分高兴。
偏偏也就几日的光景,她这好弟弟竟然又输了,还输了十几万!
冯婉越想,心头的气便越多,这个混账东西,真是个混的,没钱了就来找她拿,合着她身后真有金山银山不成?
那冯家太太姓李,单名一个萱字。
她生性便是个胆小怯懦的,在家管不住自己的夫君,在外头也不敢大声同自己的小姑子说话,这会听人沉声问起,心肝便又是一颤,就连头也埋得更低了些,怯生生得与人说道:“夫君,夫君说这东西看运气,他近来运气不好,这才输了多点。”
耳听着这一番话,冯婉这心中的气却是多了。
偏偏眼前的妇人一副怯懦胆小的模样,声音高些便只会哭,她就是有气也没处使。
好不容易接过徐嬷嬷递来的茶盏,勉强用了两口茶,稍稍缓过心里的那口气,才咬着牙说道:“合着按他的意思,还完了这笔钱,他还想去赌不成?”
李萱闻言倒是忙答道:“不会的,不会的,这回夫君是真得下了保证,他说只要还清了以后便再也不赌了……”想着欠下的那笔债,还有那些人说的话,心中又骇又怕,眼泪就跟止不住得往下掉:“大姐,您这回可一定要救救夫君。”
“您不救他,就再没人救他了。”
妇人带着哭音的祈求声在耳边响起,冯婉按着眉心,咬着唇没说话。
她就这么个弟弟,自然知道自己不救他就再没人救他了,可是她手上能动用的银钱不多,何况那个混账欠下的是十几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她如今去卖了那些铺子和宅子,一时也凑不齐这些钱啊。
再说她手上的那些铺子和宅子是她要留给自己那三个儿女的,那些可都是最好的地段了,哪里能卖出去?
李萱见冯婉一直没说话,想起来前老爷说得那番话,虽然心中畏惧冯婉却还是同人说了:“大姐,那些人是下了死令的,若是不还清,那么就闹得全长安城都知道。到那时,别说老爷的官位保不住,就连咱们冯家在长安的名声也都败光了。”
冯婉起初正在心中计算着,骤然听到这么一句,却是勃然大怒,她的手重重拍在一侧的茶案上,口中是厉声骂道:“混账!”
茶案上的茶盏被拍得翻了个身子,这会茶水正顺着桌腿流下,而那些盘子里的糕点果子也都四散开来,好不凌乱……只是此时谁还有心去计较这些事?只能听到冯婉沉着一张脸,骂道:“我就不信那群下九流的东西胆子这么大,竟敢同我们作对!”
李萱惯来害怕自己这个小姑子。
若是以往,她是半个字也不敢说的,如今也是没了法子,这才硬着头皮,低声回道:“大姐,您不知道那些地方背后都是有门路的,老爷先前早就说了自己的身份,那些人却是管也不管,只说要么还钱,要么就闹出去,看谁更没脸。”
这话说完,便发觉冯婉本就阴着的面容更是沉了许多。
她心里害怕也不敢再看,只能埋着头低声说:“何况这事本就是我们的错,若真闹出去,我们冯家可就真没脸了。若只是没脸,也就罢了,偏偏咱们府中的几个小子姑娘还没婚配……”
越往后,她的声音也就越轻。
而冯婉听到这番话后,本来阴沉着的脸却僵了一瞬。
且不说冯家的几个侄子侄女,就连她的三个儿女也都还没婚配,如果这事真闹出去,以三爷的性子,肯定是要把她打发回家的,还有她的三个儿女,以后哪里还能觅得什么好亲事?
想到这些,她的身子几个轻晃,好在及时扶住了一侧的茶几才不至于摔倒。
屋子里静悄悄得,许久都没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冯婉才沉声问道:“什么时候要钱?”
“啊?”
李萱见人松口,一怔之后忙回道:“后,后日便要。”
后日……
冯婉脸色难看,却也知道此时再去计较已经没用,只能咬牙道:“我这会想办法凑些现银出来,回去后你去同他说,把能转手的铺子、宅子都给我转手出来,还清了这一次,若是再有下回,便让他直接跟我断了关系,省得拖累我们一大家子!”
这话自然是气话。
可李萱哪里敢在这个要紧关头说什么?她只能唯唯诺诺得应了,而后是回道:“大姐放心,我已经想法子托人去转手铺子了……”这话说完,她是看了看人的脸色,忙又补了一句:“您放心,只要熬过这一关,一切都会好的。”
冯婉哪里耐烦再听她说这些话?她重新靠回到身后的软塌,合着眼,抬了手,一副不想再与人多说的模样:“徐嬷嬷,送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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