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十里红妆
夜半,江央坚赞正在通红的烛火的映照下昏昏欲睡的时候,海月却十分精神。
她的目光勾勒着他脸上的线条,从英武的剑眉,到深邃的眉眼,再到他柔软厚实的两瓣嘴唇……
她的目光陡然怔住,锁在他左眼下面那枚小小的胎记上。
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如涓涓细流重新回到她的记忆里,使她脸上的浅浅笑容也逐渐变得黯淡。
没错,她又想起了江央普错。
那个与她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的男子。
一想到他,海月便不由地回想起那人与江央坚赞如出一辙的容貌。他们长的明明那么像,却又那么不像。江央坚赞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温和的光芒,言语总是如此坦荡疏阔,性情总是洒脱自如。
可这个人唯一的污点,便是有那么一个残忍的弟弟。
也因为这一层关系,海月也总是不忍去想如何才能报了这个仇。
倘若江央普错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手下,那么江央坚赞与自己之间必然会产生无可挽回的隔阂。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有些脑胀,不知如何选择。
江央坚赞此时却微微睁开惺忪的双眼,见小家伙在自己怀中不老实地扭动着,便伸出长臂将她箍筋。
他身上还带着沐浴之后的草木香气,令她稍微一闻便沉醉其中,想钻在他怀中深处不再出来。
“这么晚还不睡,到底还是不累。”
海月抻着小臂将他的胸膛推开几寸,咬着嘴唇半晌道:“姜堰,我想问你一件事。但,你要答应我不会生气,也不会难过。”
江央坚赞见她模样有些严肃,便伸出长臂将她横抱起来,裹在自己怀中坐了起来。
海月涨红了脸,挣扎出他的怀抱,坐远了几寸道:“姜堰,我知道他是你弟弟,可是,他毕竟…..我想知道,你将他怎么了?”
江央坚赞眸中的光陡然落了下去,他感觉到一阵寒意,便下意识地将毯子披在她身上。海月顺从地接受了他的照顾,抬起头来看他时,只见光影在他眼中闪烁了片刻,却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庶人江央普错及其同党,都被关押在王城地牢之中,听候处置。”
海月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她其实是想问江央坚赞准备如何处置他,却到底没有开口。
或许过了这么久时间,他也没有想过到底如何处置自己的亲弟弟罢。
以他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性格,断然没有这般拖沓。只可惜那个人,是他至亲的人。
海月想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开口。
江央坚赞也一直沉默着,到最后才下了床去,吹灭了灯。
他离开的那一瞬间,她身旁原本的温热陡然消失了。海月心中像是缺了什么似得有些空落落,有些难过,亦有些恐惧。
他们重新躺回已经渐渐有些冰冷的床褥中时,海月的心始终沉重得有些发麻。大概,她又不合时宜地提起了这一件与他们两人而言都是伤痛的事实。
她的头有些疼的厉害,身子也蜷缩起来背朝着江央坚赞。
渐渐地,她有些倦意了,便将半张脸埋进被中,慢慢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觉到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又重新将她抱进了怀中,那人叹了一口气,像是说了些什么。
梦中的呢喃渐渐消散在夜色之中,不再听得清后语。
*
清晨,海月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她揉着眼睛想要钻进那个怀抱时,却发现床榻上已经空无一人。
她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心中不由地浮起一阵酸楚。
江央坚赞的衣裳都不见了,甚至他搁在枕下的黄金佩也消失不见。他是真的走了。
海月站起身来四下走了一圈,这偌大的营帐之中,早已没了他的半分痕迹。
她不由地有些失神,往后趔趄了两步,正好撞上一旁的茶壶。
茶壶没晃了两下,像是灌满了什么一般。
她像一个绝望中行走了许久的人儿抓到一丝生的希望一般,抓过那茶壶一看,满满一壶暖洋洋的热奶茶,飘出一阵浓郁的香气。
她四下细细找了一番,却又失望地瘫坐在了原地。
原来,这只是他随手煮的茶。
他连只言片语也未给自己留下,看来是真的走了。
海月心中的酸涩渐渐漫上心头,不由地溢了出来。她无法再抑制心中憋闷依旧的难过,两行眼泪不由地流淌下来,一直到呜咽,再到最后放声大哭。
四周的侍卫早已被她遣散了,没人会听得见她的哭声。
这里空空荡荡的,好冷,也好可怕。
在无数个战场上也未曾落下的眼泪,像是在这一天喷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江央坚赞真的走了,一直到她哭得没了力气也没回来。
海月如今脑中再也想不起其他,只觉得越哭越难过,一连串的悲痛齐齐被牵引了出来。
终于,在她哭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海月止住了抽泣,胡乱将眼泪抹了一把,两只眼睛肿得如同两个硕大的桃子。
“将军,元帅请您过去。”
海月听见外面并不是江央坚赞的声音,心中便不由地涌起一阵怒意:“不去!叫他请别人去!”
那亲兵被吓得退了两步,并不敢再多说什么,连跳带跑地回到荀彻的营帐去复命。
荀彻闻言,只挑了挑眉,亲自走到海月的营帐去看个究竟。
海月听见脚步声,烦得要命,正准备将茶壶砸向帐外,却听见荀彻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是又发什么脾气?”
海月怔了半晌,哭腔也随即戛然而止,泪珠挂在脸蛋上,模样甚是好笑。
荀彻见里头陡然没了声响,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海月愣愣地看着荀彻穿着一身雪白袍子,长发柔软地散在肩膀上,与平日里的阴冷模样全然不同。
光影在他脸上晃了片刻,衬得他一副俊美容颜格外令人移不开目光。
荀彻见她散乱在地上的物什,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大清早,谁又招惹你了?”
海月紧紧地抿着嘴唇,两行泪水又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一张小脸挂满了委屈:“师兄,江央坚赞他撇下我一个人……”
荀彻满脸疑惑,见她哭的如此伤心,只得原地蹲着等她哭完了才张口问道:“你跟我说说,他如何撇下你了?”
海月哭着哭着陡然怔住,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像被冰雪冻住一般无法转动。她想起荀彻并不知道江央坚赞悄悄在她营帐里住了三两日,一时便有些无言开口。
荀彻见状,只以为她是做梦魔怔了,便叹了口气道:“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若被旁人看去,还怎么看你的笑话。行了,收拾收拾,随我一同出城去迎接贵客。”
“什么贵客?”
“见了你就知道了,在这儿我如何跟你说?”
海月见他语气不容有丝毫怠慢,便立刻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荀彻瞧了她一眼,道:“你换件衣裳,我在帐外等你。”
待他走出去,海月这才狠狠擦了两下被泪痕浸湿的脸颊,负气一般地骂道:“好你个姜堰,若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定然要将你捆了,拴在帐中日日□□,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语毕,一个声音悠悠从帐外传进来:“你要捆谁?”
海月吓得一哆嗦,道:“没事,没事,我想从完颜赤那里牵一只小羊来养着,它若不听话,便捆起来送到伙房去烤熟了……”
荀彻的声音带着几丝笑意:“我还想着,你怎么会喜欢如此柔软的宠物。原来还是要将它烤熟了吃。”
“……”
海月随便捡了一件青绿色的衣裳,穿上活像一只滚圆的翠萝卜。
荀彻上下看了她两眼,皱着眉头道:“虽说还未出孝,你也不用穿得如此青葱罢?”
海月有些蔫蔫地,没将他的话仔细听进去,只道:“衣箱子里随便捡的。”
突然,她脑中却缓缓转了一圈儿,道:“师兄,你不是说是迎接贵客?那如何不穿官服?若要穿官服,只怕又要麻烦上一阵。”
荀彻轻笑道:“无妨,贵客并不讲究。”
海月将信将疑地跟在他身后,顺着双城的方向而去。
两人自南城门进了双城,便立刻有李思手下的副将前来接应。
“元帅,将军,请随末将乘轿前往西城门。”
荀彻微微颌首,随即便跳上一架马车。
海月听着副将说西城门,不由地露出一副狐疑的神情,却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在双城里缓缓行驶了一阵儿,海月只听见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而轿子也不由地放缓了速度。
她掀开帘子一看,立刻变得瞠目结舌。
满街的人们像是去赶集或是看什么热闹,全一股脑地往轿子去的方向挤过去。
海月满脑子如浆糊一般,不愿再看外面嬉闹的人群,缩在轿子里瘫成一片。
西城门终于到了,只听那副将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来:“元帅,将军,请下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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