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在门口，等着内监将成绩张贴在门上，成昭韵透过微微掩起的门缝看向里面，隐约能看到几个穿着月白色学子服的女学生在念书，她们交谈甚欢，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吵闹所影响。
“郡主来了，快闪开。”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顺价大家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全都闪开，给裴宝珍让出一条路来。
好像是中了法术一般，刚才还热闹交谈的众人，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也没有人敢看裴宝珍，都各自低头拉着同伴躲远点。
裴宝珍带着自己的侍女站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她想要和身边的人说句话，却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你进去催一下，怎么还不放榜。”裴宝珍侧身对侍女道。
从裴宝珍出现，梁音就一直背对着她，拽着成昭韵的胳膊看样子像是吓坏了，浑身都在打颤。
“你们就是那天和沈星儿在一起的人吧？”裴宝珍突然走过来，对梁音和成昭韵道。
成昭韵心中一凉，而梁音却吓得脸色发白，硬是不敢转过身来，后背僵硬地站在原地，还是成昭韵拽了她两下，她才缓缓转过身来。
“你们不用怕我，其实我就是想问问她现在伤势如何？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成昭韵看了一眼裴宝珍，又看向她后面那些一直在侧耳听着的侍女，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裴宝珍被朝阳公主保护的太好，好到身边发生的任何事情公主都要知晓。
但是也不排除，一切都是裴宝珍装出来的，其实她就是伤害星儿的凶手。
“有劳郡主关心，星儿现在还在养伤。”
“那我去看看她吧。”裴宝珍忙道，又想了一下，“毕竟事情因我而起，我想去看看她。”
周围的人有的开始窃窃私语，这么一看郡主还是个好说话的，难不成对沈星儿下手她真的不知道？这一切或许都是公主所为。
成昭韵淡淡道：“星儿现在身上的伤口有些溃脓，整个屋子里都是浓水的味道，郡主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不小心将浓水弄到你身上。”
裴宝珍爱干净，所以一听就变了脸色，正巧内监拿着成绩大榜走了出来，她忙转移话题：“那等她稍微好一点我再去看她，你先去看成绩吧。”
梁音从始至终都没有敢说半句话，见裴宝珍走开了些这才拉住成昭韵的手，小声道：“咱们也去看成绩吧？”
前面围了太多人，成昭韵踮着脚尖也瞧不见，有和她同院子的姑娘在前面，回头对她大喊道：“成姐姐，你考了第二名！你好厉害！”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向成昭韵祝贺，反倒是没有人去说第一名是谁。
成昭韵没有问，毕竟想也不用想，肯定是裴宝珍。这次的题目她提前就知道，考得又是临场做文章，自然没有人家事先准备好几天来的精细。
裴宝珍回头看向被几人围起来的成昭韵，忽而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成昭韵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甚至心中有些寒意。
梁音和沈星儿都考进了前十名，这个成绩肯定能留下来，但是院子里有不少姑娘只能离开未央宫回苏州了。
她们走的时候只是安静收拾了东西离开，张嬷嬷说宫中不能听到哭声，也不让剩下的人去送她们，只在一个午后将她们带出了宫。
成昭韵也是在这日拿着自己写给苏州十几封信去藏书阁找李公公，拜托他把信转交给宇文凌澈。
她来长安这么久也没有给四哥哥写信，他们肯定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
第58章 酷刑（三）
许是通过考试的消息让沈星儿太高兴，她身上的伤痊愈很快，赶在第二场考试前已经能下床。
因为剩下的人不多，所以这次考试采取抽签定题目的方式，没有人知道自己会考到什么题目，自然也无从准备。张嬷嬷说按照往年的考法，第二轮考试肯定不会拘泥于做文章，琴棋书画都会成为考试的内容。
成昭韵心想既然如此，那她干脆就准备自己感兴趣的，反正无从抓手，还不是都一样。
她记得藏书阁有几本乐谱孤本，前些日子她就像借回来看看，可是这次去她怎么找都找不到，甚至连别的乐谱也都不见了，只得去问李公公。
“你是说那几本乐谱啊，都被郡主拿走了，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人看的乐谱，现在竟然如此抢手，你们一个两个都过来找。”
“郡主全都拿走了？”成昭韵若有所思，未免也太巧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那她有没有拿别的书？”
李公公摇头道：“那倒没有，郡主从不来这里，我也只见过她这一次而已。”
成昭韵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考试当日裴宝珍“抽”到的题目应该和乐律有关，就是不知道具体会怎么考。
现在藏书阁里的乐谱都被拿走，可关于乐律的书很多，裴宝珍不可能全部拿走，借回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宫中不允许随便奏乐，成昭韵带来的琵琶平日里也没法练习，放在角落几乎要落灰。
她将琵琶擦拭干净，趁着所有人都去饭堂吃午饭的时候偷偷弹了一遍，更加心痒痒。
要是进了典乐司，就可以日日正大光明地弹奏了，还能练习到许多大师的孤本乐谱，对于她来说简直像做梦一样。
终于到了考试这一天，梁音怕再遇到裴宝珍，便拉着她们拖到最后的时辰才过去，等到的时候前面的人已经开始抽签。
听前面的人所说果然是按照琴棋书画来分类，考生根据自己拿到的竹签去对应的考试宫殿。为了避免互相交换竹签，抽到自己的竹签后就会立刻被带到考试宫殿。
有的人选到了自己不擅长的，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这次依旧会淘汰掉一半人。
成昭韵排在了三人的最前面，未免有些忐忑。
琴棋书画，琴艺对于她来说倒是最精通的，棋艺马马虎虎勉强能说出点路数来糊弄人，书法和作画都不是她的强项，她在成家时便没有专门的师傅教过，全靠自己练。
她在竹筒中抽出一根竹签，握在手中缓缓打开，见上面赫然写着——乐律。
她松了口气，对身后的沈星儿投去鼓励的目光，随即跟着引路宫女离开。
典乐司负责乐律这一项考试，所以考试的地点也在典乐司内，成昭韵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心中竟有一些激动。
她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到站在众人中间的裴宝珍，只因她并未穿学子服，衣饰华贵显得格格不入。
“学生成昭韵见过掌乐大人。”成昭韵上前见过了考官，是典乐司的掌事女官。
裴宝珍闻声看向她，对她笑道：“好巧，我们考一样的。”
“期待郡主的好消息。”成昭韵淡淡笑着，容色明媚，明明穿着最普通的素色学子服，姣好容貌却让人依旧移不开眼。
裴宝珍生得也好看，可也是普通人的好看，嘴巴细看有些微微凸出，眼睛也不够有神，侧看脸颊有些平坦。而成昭韵的好看却挑不出一点错处，眉眼都生得极好，如何看都是美的。
“你也是。”裴宝珍很是认真地给她打气。
考生们各自落座，成昭韵就坐在裴宝珍身侧的座位，两人隔着一条过道，由宫女分发了答卷所用的纸笔。
正前方坐着典乐司的宫女，她们都手执乐器，一共演奏十首曲子，前五首由考生写下记住的音律，后五首由考生写下曲子的名字。
裴宝珍也确实是作弊了，典乐司的掌乐是公主的人，所以她抽的签必然是乐律，十道题的答案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前五首音律实在太多，她一是懒得背二是觉得能答上的人不多，干脆只记了个大概。
有这些已经足够让她稳稳藐视众人。
第59章 第一（一）
成昭韵从看到裴宝珍在这里的时候就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想，但是她还是镇定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会拼尽全力才作答，就算是最后还是不得不沦为第二，她也不要有遗憾。
第一首乐曲想起来的时候，裴宝珍立刻拿起笔在纸上作答，她将自己记得的音律全都写了下来，待抬头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成昭韵，发现对方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写。
看来是不通乐律的人呢。
第一首乐曲结束，有半柱香的功夫给他们作答，成昭韵这才拿起自己的笔。她刚才不是没有听出来，而是一旦开始作答，就会影响到后面，所以她等到全部听完才开始写。
接下来的几首曲子都是这样，裴宝珍也注意到她的方法，看不见她写了什么，但是纸上满满的都是字迹，心中未免有些慌了。
后五首曲子考察乐名，前几首成昭韵还很轻松地答上了，但是最后一首她迟迟不敢落笔，这首曲子她真的从未听过。
她瞥见裴宝珍想也不想就写下了名字，她开始努力回想，当时被裴宝珍借走的书里，十有八九有那首曲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