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了一眼江姨娘母女，目光中隐隐有鄙夷，吓得江姨娘赶紧低下头。
“我老了，也管不了你们几年，但只要我还活一天，就不允许你们一家子姐妹，因为某些人的挑拨，整日斗来斗去地伤了和气。”老太太若有所指道。
“儿子明白，母亲都是为了这个家好。”成定邦赶紧应声。
眼瞧着老太太就要走了，成定邦立刻会意，让她们都把自己家姑娘扶起来，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水桃忙上前将成昭华扶起来，因为跪的时间太久，她的腿都在打颤，整个人都靠在水桃身上。
还不等众人离开，就见邱妈妈走了进来，对成定邦道：“大夫人说二姑娘犯错，她这个做母亲的无颜再来面见主人，便叫老奴带几句话来。”
看见邱妈妈的时候成昭华快要哭出来了，她母亲怎么来的这样慢，自己都被人家编排了一通才赶来救自己。不过看到邱妈妈后她也有底气许多，总算是有人能给自己撑腰了。
“邱妈妈说吧。”成定邦重新坐了下来。
“大夫人说，今日之事错在二姑娘，她作为母亲绝不姑息，而且此事令家中姐妹伤心，为了让二姑娘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回去后还要再罚写《女规》三遍，请主人和老太太做个见证。”
成昭华腿一哆嗦，差点摔下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她亲娘么，干脆去做成昭柔亲娘算了。
从暮云堂出来后，气得成昭华在路上一直哭，水桃和邱妈妈两个人哄都没用，回去后又砸了不少东西，终于将大夫人给闹到了她房里。
“娘再也不疼我了，娘竟然帮着老六也不来救我，我的膝盖都疼死了，你还叫我抄什么书啊！”成昭华坐在床榻上，身上蒙着被子，见来的人是大夫人便抻着脖子大喊了一通。
大夫人捡起地上的枕头，随手丢在一边，坐在她的床头将被子扯过来一些温声道：“让娘看看你膝盖上的伤。”
“不必看，让我疼死算了。”成昭华执拗地将头扭过去，眼中憋着泪。
“你可知道，如果今日我去救你会是什么结果？你父亲只会更加认定是你的错，还会觉得我这个做大夫人的偏袒自己的女儿。”
“说到底，母亲就是为了这大夫人的名声，置女儿的生死于度外。”
“若是我这个大夫人的名声不好了，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同你说过多少次不必和那些贱种计较，你非不听，惹下了祸事难道不应该自己承受吗？”大夫人见自己同她讲道理已是说不通的，干脆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哄她，将《女规》丢给她，“今晚抄不完明天也不必去上学了。”
成昭华本想将书也给丢出去，可是看到大夫人的脸色，没敢那样做。
有时候她觉得时时刻刻对人温柔体贴的大夫人，发起怒来比她父亲还要吓人。
“我抄还不行么。”成昭华拿着书磨磨蹭蹭地下了床，走到灯下翻开了第一页，水桃赶紧过去为她又添置了两盏灯。
大夫人心满意足，不忘嘱咐水桃：“回头将我带来的伤药给姑娘用上，明儿一早上学别迟了。”
瞧着灯下已经开始抄书的成昭华，大夫人满意地笑着出了门。
因为是第一日上学，成昭韵起了个大早，她本来就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贪睡，以前醒得早了不想折腾一院子的人都陪自己早起，她就干脆在床上躺到水兰来叫，其实干躺着翻来覆去很是难受。
“姑娘起得真早，姨娘那边还没动静呢。”水锦打着哈欠给成昭韵穿衣裳，这是白姨娘特意为了她上学赶做的新衣裳。
“那就别去打扰娘休息了，你去拿两块糕饼咱们就出门。”成昭韵道。
家学并不在成府里，而是在一条街的街头，那里以前是成家学堂，成定邦已经让人修缮过，比以前还要干净明亮。
出了成府大门，主仆二人一人抱着一块糕饼，成昭韵细嚼慢咽吃着，水锦三两口便吞了下去，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成昭韵手中那基本没动的饼。
成昭韵瞧着到学堂还有一会儿，便停下来将自己的糕饼掰成两半，将没吃的那半给水锦。“我吃不下这么多。”
“我能！”水锦欢欢喜喜地接下那半块糕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殊不知跟在她们身后的一顶华丽轿子里的人，将她们的举动全都看在眼中。
欧阳淳瞧着那小姑娘的婢女背着书匣，去的方向也是学堂的方向，估计也是成家的女儿，之前他已经见过成六姑娘，听母亲说还有一位和自己同岁的二姑娘，却从不知道成家还有一位姑娘。
这可糟糕了，今日自己只准备了两份见面礼，等下怕是又不够分了。
“停轿！”欧阳淳忙让人将轿子停下，想着以后要在一处学习，先认识一下也好。
成昭韵正专心地吃着最后一口糕饼，忽然后面窜出来个紫衣少年，快步走到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少年。
这人谁啊？
“姑娘也是去成家学堂上学的吧，不知姑娘在家行几，可也是成府的千金？”欧阳淳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准备少了见面礼。
成昭韵捏着剩下那点饼，警惕地看着他，阿娘说过不能随意和外男说话，因为那些人都想要败坏她的名声，一个女子若是名声毁了，一辈子就毁了。
虽然她觉得人的一辈子是不能轻易被虚无缥缈的东西给毁掉，可是这虚无缥缈的东西留着，总归是少些烦恼，所以这“拦路虎”她还是避着比较好。
“快逃！”
成昭韵拉住水锦就向另一边跑去，还不等欧阳淳反应过来，就已经跑进了学堂的门。
欧阳淳站在原地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正好看见成远宁也往这边走，赶紧迎上去打招呼，顺便问道：“你家一共几个女儿？”
“俩，啊不对，三个。”成远宁睡眼惺忪的，显然不习惯早起。
“可是我怎么只听说二姑娘和六姑娘，并不知道另外还有个姑娘呢？”
成远宁不以为然道：“欧阳公子没听过就对了，我那五妹妹是个孤僻奇怪的性子，就是在我们家也没几个人明白她，也就只有老四愿意和她玩。”
第12章 学堂（二）
欧阳淳在心中记下，原来是五姑娘。不过她看见自己就跑，还真是有些叫人难以理解。
“欧阳兄，一起进去呗？”成远宁扯住他的胳膊，便拉着一起往学堂走。
欧阳淳扭头给自己的随从阿祥对了个口型，让他赶紧回去再备一份礼物。
阿祥仔细猜了一下，觉得少爷应该是说早上没吃饱，让自己赶快去集市上买新出炉的金乳酥回来。
这还是真为难人，少爷总觉得自己能通晓他的心意，还经常语重心长地说他俩从小一起长大，肯定会心意相通，但是少爷不明白地说出来，他能懂就见鬼了。但是也不好打少爷的脸，所以每次他都费心猜猜，十次总有七八次能蒙对。
成家学堂是在老宅边上建的，当年成定邦不过是成家小旁支，在苏州乡下生活，而成家本族则在苏州城。他少时也在这里念过书，后中举进京，成家本族人丁凋落，老宅也就剩下几位年迈的族老守着宅子过日。
这次成定邦说要重开家学，成家的族老十分赞同，还将本支孙子辈的两个孩子送来一起念书。
这样一来，学堂中念书的就有十位学生，也是热闹得很。
成昭韵进去后看见学堂中还是四哥哥第一个到，他习惯早起练武，所以总是比别人早。
学堂□□置了十个桌椅，左三右三中间四，一共三列。成远郜就坐在中间的第二位，正冲她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来。
成昭韵觉得这座位也是有讲究的，中间凸出来的位置肯定要留给小郡王，后一排自然要有欧阳公子和大哥。
“我还是坐这儿吧。”成昭韵走到左边最后一排，让水锦将书匣放下占上位置，这里是学堂的角落，既不挨着窗户，也不挨着门口。
“那成，我坐后面也是一样的。”成远郜说着就将自己的东西都拿到后面的位置，这样他就和成昭韵并排了，“你是不知道，先生是会考背书的，就你那个脑袋肯定背不会，挨着你坐还能帮帮你，免得你被先生打。”
成昭韵冲他嘿嘿一笑：“还是四哥哥对我好。”
“真是傻丫头，老四那是说你脑袋笨呢。”成远宁从外边进来，一进来便扬声道。
成昭韵见紧跟着他身后进来的少年，竟是刚才在街上拦住自己的人，赶紧将头低下，想着对方别看到自己才好。
“姑娘你为啥把脑袋往桌子底下钻呢？”水锦在旁边大嗓门问。
成昭韵用袖子捂着半边脸，十分急切地对她小声道：“别说话，别说。”
“五姑娘，刚才在街上多有冒犯，在下特来赔罪。”欧阳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成远宁惊讶地看着他：“欧阳兄，原来你们认识啊！”
“不算认识，就是在路上有缘遇见，我还不小心吓跑了五姑娘。”欧阳淳见她还是捂着脸，心想着刚才在外面还好好的，怎么一进来就头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