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是因为喜欢菀菀而相信衍之，更是因为深知其为人——虽以军功立身，性子直，却颇有些书生意气。这样的不君不臣的不轨之事，他是绝对不会做也不允许别人做的。但是为什么查到的消息都是如此一致？
霍昱这边安抚着顾菀，眉头却始终微蹙着。
若真是那么简单……他一开始就不会瞒下这个消息了。
顾菀靠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心中却默默打定了主意，要再想法子去探探消息。不确定顾家的灾祸真的过去之前，她实在没法放下心。
不过不管两人心中如何思绪千丝万缕，但都是一个打算——加紧脚程，尽快归京。好在后边一路虽仍有拦截之人，但都是些不足为惧的小喽啰；不必白老怪出手都能打发了。
也不知霍昱是怎么劝服白老怪的，之后他再没提过带走宝宝的事，而且还跟着他们继续赶往都城。顾菀观察了几日，倒是看出白老怪依旧想收宝宝为徒，也没有做出别的事，便暂且放下了这事，想着回都城后再说。
这边他们日夜兼程，那头都城内却是乱成一锅粥，完全不似霍昱所说的那般只是“有点乱”而已。
和王府与瑜王府这几日，来往拜见的人是络绎不绝，但是两王都是一个做法，除了自己原先的亲信下属，其余的一个不落都拒了。
这般做法在有心人看来，自是别有寻常。他们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上嗅出了点风雨欲来的味道，也都各自有样学样的龟缩起来。一时间，都城内诡异地平静，顾家谋乱之事也因此没有马上被处理；一切都只待微服私访归来的延熙帝圣谕定夺。
顾瑾端坐在天牢里，神态自若，半点都不像是不久之后就犯了谋逆之罪，即将被送上法场的人。他此刻正在细细地回想着自己从接到皇上密令到带兵回京被抓，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明明是奉旨，却成了谋逆？明明只带了十个精兵却成了五万精兵？甚至何将军他们也都不相信自己？
究竟是什么人做的，能掩盖过所有人的耳目？亦或是，这根本就不止是一个人做的……皇上的亲信中，极可能出了内贼！
顾父顾母等人倒是没有在牢里，不是没受到牵连，而是因为朝堂上如今分成了三种声音；以瑜王、和王、何将军等人为首的几方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先收押顾瑾；其余人等暂且幽禁在顾府，由大理寺派人去看守。
“爹，娘，”小宝，现在大名顾珏有些懵懂地问道，“咱们之前不是说了，后天要去京郊的院子玩吗？等姐姐，接姐姐回家。”
他虽说已经开始进学了，但毕竟还小，还不能分辨出如今的处境。顾父顾母对视一眼，想了会，还是决定不瞒着他真实情况。也是时候，让小儿子明白些事情，了解情势险恶了。
将顾家如今的境况、幕后之人是谁的推测，如此这般说了一通之后，顾父又接着细细叮嘱道：“你阿兄的事等皇上回来说不定还有转机，我们顾家定能平安度过这一难关。不要让菀菀知道此事，免得她多费心神，坏了与皇上的情分。”
小小的顾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知明白没有，但是却再没提要出去京郊之类的话。后边几日都乖乖地跟着顾父读书识字，对府外看守的人也不再好奇多问。
一家人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该如何如何，与寻常别无一二；也就是没了之前络绎不绝，上门拜访的那些人家。不过这对于顾家人来说，反倒是好事。在看守的侍卫眼中，清闲下来的顾家人还挺自得其乐的，仿佛一点都不担心。
他们琢磨着，这顾家人可能是有什么倚仗，那顾贵妃不是还没出事呢吗。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看守的侍卫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致意见——看来还是得给顾家人行点方便，态度再好些才成。
顾家人泰然自若暂且不说，此时的瑜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我早就说过不能听他的！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谁知道他突然说要同我们合谋此事，是何居心？！如今可好，说好了又反悔，弄得我们不上不下的！”暴脾气的黑脸谋士怒气冲冲地说道，看向对座的眼里满是轻视和不忿。
身着白衣的年轻谋士冷笑一声，语气中含着鄙夷道：“当初这般做可是大家都赞成的，如今说这些风凉话有何用？”
说着，他微沉了沉语气，侧身正对着堂上的瑜王道，“虽说，我们如今极可能落了下乘，但若是顾瑾谋反之事落实，谁都说不出王爷的不是。再者，即便不能将此事弄假成真，那我等也可将此事全部推倒和王身上。如何做，卑职倒是已有个粗浅的想法——釜底抽薪。”
听了半天毫无意义的争执，总算听到一点有用之言的瑜王仔细想了想，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点头道：“此法可行，后边的事就由先生您去安排便是，府内诸人皆听您调度，可随意差遣使唤。”
其余人等虽心中隐有不满，但面上都不曾显露出来，恭敬地应了是之后各自退下。
霍昱顾菀一行人快马加鞭，一月有余的路程，缩短了整整一半日程有余。
到了都城，霍昱当即让人去天牢将顾瑾提解出来，送到宫内等候审问。顾菀本想先去看看阿兄的，但是被他劝了一番，想着回宫就能见到了，不必急于一时便先回宫梳洗、安顿白老怪。
都城内也没有顾菀想象的那般“乱”，宫内也是一派井然有序。这不由让她怀疑霍昱是不是只是同自己开个玩笑。
但是宫人们在为她沐浴时汇报的消息，显然证实了都城先前是真乱了。只不过这几日稍微好了些。
匆匆洗漱更衣，她急急忙忙地赶去前殿，果然看到了正在和霍昱说话的阿兄。
阿兄看着并无大碍，应该未曾受到刑讯，这个发现让顾菀安心许多；故而也不急着问话了，便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微臣收到密旨，说是京中有乱让臣带兵回都城，协助镇压叛兵。微臣觉得不对，疑心是有人假传圣意；但又担心京中真有叛乱，故寻思自己先加紧赶回都城，兵马随后听令行事。但是哪想到，一入城门，便被扣下了，还被安上了谋逆的罪名。”顾瑾一面认真回想着，一面缓缓描述自己赶回都城的种种。
霍昱听完，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凝重道：“若是能用假密旨骗过你之人，朝野之中不会超过五人。且，都是朕之亲信。”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冷沉了许多。
既是亲信，自然不比其他。若真是霍昱亲信所为，那就是说——皇上本就不十分多的可信之人中，出了内奸。要抓出这个人，可是件相当棘手的事。
“微臣也曾想过，谁不仅清楚当时皇上和娘娘的情状，能做出并假传难辨真伪的皇上密旨，且还如此了解微臣性格及行事的……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人罢了。但是为何，微臣却想不明白。”顾瑾斟酌着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眉眼都满是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哟~
第68章 59.46.1.1晋/江独家
那人可以说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按照他对那人的了解，也不是会做出这种叛变之事的人。倘若真是他……那对他们的计划来说, 无疑是釜底抽薪般的重击。
“暗一。”霍昱听完，没有说什么, 只是叫出暗一吩咐了几句。
“启禀皇上，何将军求见！”
暗一听令离开后，顾瑾刚想继续汇报，就听得殿外徐成的通禀声；当即抬眼望向坐在殿上的皇上。
霍昱曲起手指轻叩了两下龙椅的扶手，看了顾瑾一眼，一如寻常道：“传——”
顾菀知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避开，握了握身侧那人温热的手, 看了眼许久不见的阿兄，方转身走进侧殿。
随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何将军目不斜视地步入殿内, 单膝跪地，抱拳请罪道：“老臣有负圣望, 致使小人奸计得逞, 国都遭乱；恳请皇上责罚！”
“何将军不必如此。”霍昱的口气与以往无甚差别。
不过何将军显然没有因此放松, 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老臣还要向皇上请罪，孽子无能，在为皇上办差时被贼人利用, 险些酿成大错。其罪无可赦。请皇上一并重罚！”
“何将军此言何意？”顾瑾得了坐在殿上那人的眼色，一面上前搀扶和将军起身，一面思忖片刻, 似好奇接口，问道。
“顾贤侄，此时是我们何家做错了事，对不住你们顾家。”何将军原本还不愿意起身，但不知想到什么，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顺着顾瑾手上的力道，站了起身，“万幸皇上回来得及时，顾家上下尚且安好；没有酿成大祸。否则我与我那孽子就是罪孽深重了。”
顾瑾眸中冷意一闪而过，面上不动声色，一贯的温和：“这也不是何将军的过错，想必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毕竟如此一来，事情真成了，我等原先的布局就会被破坏；后果不堪设想。晚辈若是不懂事，与您计较，可不就称了那帮小人的心意。”
“衍之说的不错。”霍昱说着，忽的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何将军有此大义，朕自然也要赏罚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