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素从丫鬟手里接过梅瓶,对年夫人笑道:“夫人,这一瓶梅花又要摆在哪里呢?”
年婉柔敏锐地捕捉到了湘素的话头,微笑道:“可是我送来得不巧了?”
湘素笑道:“今个可是赶巧了,前头清沅姑娘也送来了一个梅瓶,刚拿下去呢。”
一旁的杭锦瞅了湘素一眼:“是这样,难得两位姑娘都这般有孝心,今日都想了给夫人送了花来。”
年夫人淡淡道:“好了湘素,你也拿下去,放在我的居室里。”
佟氏这个向来话多的,这会在一旁含笑不语,直到年夫人发了话,这才笑道:“妹妹们这般玲珑心思,倒显得我这个长嫂不懂事了。娘,赶明我也来给您送上一篮子花来”
她一说话,年夫人就笑了:“瞧你这会说的,放心吧,即便你这猴儿不来给我上供,我这里也短不了你一口吃的,过来这边坐下。”
一屋子人坐在一块说了会话,也不见年景珩前来。
杭锦问道:“夫人,下头的人都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我已经让人去三爷那边催了,不然咱们先把桌子支起来。”
年夫人微微颔首:“先准备着吧。”
不一会,两个仆妇抬着一张特制的花梨木大桌,桌子的正中抠出了格子用来放置锅具;又有仆妇几个抬着风炉,几个抬着黄铜锅子,其余的丫鬟纷纷拿着盘碟鱼贯而入。
待年夫人又派人去催了第二次,终于外头小丫鬟又脆又响地喊了一声:“三爷来了。”
年夫人一边让人快快给他看座,埋怨道:“可算是来了,怎么还得我们让人去三请四催的。”
年景珩边笑边解去斗篷:“今天在外头走了一遭,回来正在沐浴着,杭锦就让人递了话进来,好不容易等头发干了才过来。不过再吃上这拨霞供,回头一身味,我还得沐浴一回。”
年婉柔接了话茬:“三哥若是怕身上的气味不好,回头可以跟姐姐借两枝梅花。”
正在喝茶的年清沅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
年景珩挑眉,看向众人:“这里头可是又有什么典故?”
佟氏和年夫人都在一旁不说话,还是杭锦低声说了这里头的来龙去脉,听得年景珩撇了撇嘴道:“是了,即便是借两枝梅花,也原该和清沅去借,省得没能把衣服熏香了,反倒沾上了酸味。”
年清沅眼见着年婉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好笑,岔开了话道:“娘,既然三哥已经来了,便让人们张罗着吧。”
主子发了话,其余人自然开始忙碌了起来。
佟氏笑道:“我们一家子在这吃拨霞供,可父亲却还在外头忙着处理公务,回来若是问起了,难免显得我们这些小的太不懂事。”
年夫人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他整日要么在宫中吃着御膳,要么和同僚们在京城的酒楼四处打牙祭,可看不上我们这一锅杂烩。倒是老大和老二他们,如今还在外头,也不知能不能吃上好的。”
一提起年家另外两人,佟氏嘴角的笑意不禁微凝。
说到这个,年夫人也叹道:“原先只当你大哥过年前后便能回来,可到底中途出了些变故,只怕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回来了。”
佟氏与年家大爷成婚多年,却始终膝下无子,夫妻二人又聚少离多,感情渐疏,天长日久,心里难免有些怨气。如今好不容易听到他将要回来的消息,又是一拖再拖,心中难免郁郁不乐,但面上却不好扫了众人的兴,只能强笑着道:“总归会回来的,我都不急,您也别忧心了。怎么说他待在南方,也比二叔在西北过苦日子强。”
两人说话间,年景珩已经招呼着人往风炉的炉膛里添上了烧红的木炭,架上了黄铜锅子,往里倒入了奶白的汤汁。这汤是小厨房里用大骨早早熬煮出来的,里头添了各式作料、药材。
佟氏看了一眼道:“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处,要不要让人再来拿些酒来,也算助兴了。”
年景珩笑道:“这酒可不敢给妹妹喝了,上次给她送了点菊花酒,她就醉成那个样子,害我被爹娘好生数落,就让她在一旁看着吧。”
年清沅正要反驳,年夫人先替她说了:“上回只是个意外,你妹妹原先就攒了病气,借着酒劲正好发出来,少喝些酒倒是不妨事的。只不过女儿家,怎么也不能喝太烈的酒,包括你长嫂还有婉柔,也是一样。喝酒本为助兴,要是喝个酩酊大醉,反倒不雅了。”
一旁的杭锦笑道:“夫人,那我让人去取些酒水和果子露来吧。”
话正说着,黄铜锅子里的汤已经沸腾起来,咕咚咕咚地冒着泡,腾腾的白气升起来,氤氲着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年景珩道:“快,该下兔肉了。”
众人的注意力也纷纷转移。
一旁的杭锦笑着退下去叫人了。
旁边的大盘里早已备好了肉,那是在城外打来的野兔先放干净了血,再剥皮取肉,又在雪地里冻过,用快刀切成纤薄的片,用长筷夹着放在沸水里一烫一卷,片刻的功夫便熟透了。
寻常的拨霞供,不过是放些片好的野兔肉罢了。但年家格外不同,除了兔肉外还有鸡脯片、火腿片、千张、虾仁等等,均放在一旁供人取用,旁边的小碗里还备了各色肉酢瓜菽。
一大盘肉下进了锅里,奶白色的沸汤翻腾,香气四溢,肉片色泽红艳,犹如满锅云霞涌动。长柄木勺在锅中来回拨动,仿佛有翻弄云霞之感。
“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年婉柔念了这么一句诗,才看着众人笑道:“我初次听说这句诗,还只当是说哪里的景,何曾想这竟然是一道吃食。”
旁边的年景珩听了,习惯性地冷嘲热讽道:“是了,年二姑娘原是风雅人,只可惜了,如今却要和我们同席坐在这大嚼腥膻。”
饶是年婉柔善于做表面功夫,被年景珩当场挤兑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不由得俏脸微沉。
年夫人责怪道:“婉柔不过是说句诗来应个景罢了,你也要做这嘴上功夫,半点不饶人。”
“这都是和清沅学的,您没看她挤兑我的时候,那才叫不饶人呢。”
年清沅正细嚼慢咽着,没想到被年景珩攀扯上,只得笑骂道:“又来拿我当借口了,这么些吃的,竟然也堵不上你的嘴。”
年夫人笑着劝道:“你自己不学无术便罢了,怎么你妹妹吟句诗都要顶两句,快给你婉柔妹妹赔句不是。”
年景珩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当面和年婉柔赔不是的,当然,私下里也不会。
年婉柔心里微微冷笑,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佟氏连忙打岔:“来来来,都不说了,还是快吃些菜吧。”
众人这才纷纷动起箸来。这兔肉紧实鲜嫩,又片得极薄,再加上汤浓酱郁,味道极好。
再加上有酒作伴,佟氏这个向来会说话的妙语连珠,桌上的气氛这才渐渐热络起来。
众人一直畅饮到夜深这才作罢,纷纷各回各院了。
第八十七章 岁橘
饶是裹了斗篷裘衣,出了门冷风一吹,酒气一散,脑子就清醒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年清沅劝年景珩道:“日后看在娘的面子上,你也莫要再当面为难她了,最后反倒惹得娘也跟着不高兴。”
年景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倒是会做好人。”
“什么叫我做好人,咱们私底下再怎么不喜欢她都罢了,闹到爹娘面前,总归不好看。你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再不跟你说便是了。”
年清沅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了好奇之色:“我倒是想知道,你从前是在她手底下吃了什么亏,竟然对她这般厌恶。”
年景珩不屑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能让你三哥我吃什么亏。她最多也不过搬弄些是非,或者到你那不开窍的大哥二哥前告个状,挨点打罢了,这还不至于我记挂在心上。反正即便她不告状,那两个家伙总得找别的缘由来揍我。”
听到这里,年清沅不禁嘴角微微抽动。不过这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年景珩性情豁达,又不爱记仇,到底是年婉柔做了什么才能惹得他这般厌恶。
但她再问,年景珩却顾左右而言他,怎么都不肯再说了:“总之,你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便成。你和这人相处时千万小心,别回头被她害了都不清楚。”
“你放心吧,我都明白。”
听到年清沅郑重地应了,年景珩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到了地方各自分开,各回各院去了。
年前最后几天过得反倒慢了下来,待抱琴居又扫洒了第三遍,终于到了过节的时候。
过节一大清早,年清沅便睡眼惺忪地被丫鬟们叫起来梳洗。
府里檐下都早已挂上了灯挂,皆用红纸糊就,门前也都换上了新的桃符。
虽然女儿家向来不被允许在在祠堂祭祖,但还是免不了帮着年夫人一道上下打点祭祀用的糕点牲礼,对外还要布设杂米粥,这一天下来,也把年清沅她们累得够呛,只有佟氏一人始终神采奕奕的。
除夕夜当晚,年家举凡在京里的人都欢聚一堂,就连向来忙于公务的年大人终于也得了空,和发妻儿女们坐在同一处。杯酒尽欢,直至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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