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兵马厮杀,火光冲天,沈端砚站在一地血泊中,脸上、身上全都是鲜血。她下意识地想要叫他,人却突然醒了过来。
想到之前沈端砚曾经和她提起过,八王爷的一支兵马一路南下,目标直指京城。年清沅顿了一下,才缓缓道:“我感觉有些不好,命所有人都起来,把姑娘叫到我这里来。”
半夏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她立即起身跑出门去传达年清沅的命令。
年清沅自己起身穿衣服,不一会沈檀书就带人匆匆赶了过来,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清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年清沅眉头轻蹙道:“我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感觉不好。”
也就是说,还不知道有什么事。
沈檀书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年清沅叹口气道:“我已经让人全府戒严了,刚派了人出去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若是无事最好,有事的话我们也能来得及应对。”
她相信自己突如其来的预感不是杞人忧天,若是今夜京城真的有变故,沈端砚不在府中,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自己了。
沈檀书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不由得面色微变:“你是说,今日京城?”
因为众人在眼前,她话说到一半就不再吐露,因为沈檀书也清楚,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就这样说,只会引得人心大乱。
年清沅摇了摇头:“出去查探的人还没有回来,目前我什么都不能确定。今夜只当我草木皆兵好了,无论怎么说,至少要等到你兄长回来我才能安心。”
……
年清沅正下令整个沈府戒严之时,八王爷已经带着人犹如流水一般淌进了京城中。
京城的构造和历代都城一样,分为外城、内城与皇宫三大部分。因为有人接应,八王爷直接越过了外城,进入到了内城之中,兵分两路,一拨人快速驰往各处街巷,而八王爷则带着大部分兵力直扑皇城。
这一夜,外城的百姓睡得并不安稳,隐隐约约在梦中听到了外头有兵马巡逻的声音。不过经历了一天的辛苦劳作,他们也无暇去管这些,因为这段时日京城内外一直都在戒严,每天夜里都有兵马走过,只是今晚的人比较多,有点吵人罢了。所以大多数人都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又熟睡过去,浑然不知道第二天会迎来什么。
当然也有少数在夜间出来的人,比如说打着梆子的更夫、烂醉的酒鬼和梁上君子,绝大部分人在发现军队入侵的同时就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射杀了。
月光下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犹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仿佛一股黑潮,即将席卷整个大周最为要害的咽喉之处。
然而此时,留在宫中议事的人仍然浑然未觉。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看着小皇帝接连打了几个呵欠,沈端砚对众人道:“好了,今日不如就到这里吧,各位早早回去,明日一早还有要事相托。”
其余人连连喏喏,口称不敢。
等大部分人向外走去后,只剩沈端砚和临安郡王等几个心腹大臣在此,小皇帝的脸上才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太傅,也难为你们陪着朕熬了整整一日了,不如今晚就在宫里歇下吧。”
小皇帝近来也有一个月没睡好了。
自从听说西北起兵之后,他就日日夜里做噩梦,先前才生出来的几分志骄意得已经荡然无存,而今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惊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帮酒囊饭袋才能抓住那个带着一支精兵的叔父,也不知道朝廷中这些看似忠心耿耿的大臣是不是真的都打从心里拥戴自己这个皇帝,也就只有在沈首辅和这几位在面前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心。
沈端砚摇了摇头:“虽然天色已晚,但臣子怎可留宿宫中。”
见沈大人已经拍板定论了,小皇帝只能颇为遗憾地一直送他们几位到了门口,看着他们远去才叹了一口气问身边的太监道:“皇后娘娘呢?”
少年皇帝自从去年至今和小皇后已经屡屡不睦,起初他还有心哄个一二,到了后来两人越走越远,毕竟对于少年皇帝而言,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可比皇后这种娇蛮带刺的性子可爱多了。但是这几日,他心神不宁,第一个想起的却还是皇后。
他还记得几年之前,那会他还不是皇帝,甚至也不是太子。那几年父皇被祖父压制的日子并不好过,上头两位兄长先后病终后,父皇一夜之间也老了许多。朝中那些所谓的世家,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他们父子二人的日子都很不好过,连带着少年皇帝也只能娶了身世并不如何高贵的小皇后。
洞房之夜其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双少男少女在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一见钟情。
最卑微的那几年,是她陪着他度过的,所以一到了这种时候,他最先想起的还是皇后,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小皇帝慢慢从思绪中抽离,这才喟叹一声:“摆驾去看看皇后吧。”
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应了一声,正要让下头的人备好辇架。突然外头有人匆匆跑了进来,不等大太监呵斥就跪在了地上,对少年皇帝道:“陛下,沈大人和郡王说皇宫有变,请陛下移驾别处,以防万一!”
小皇帝的瞳孔陡然收缩。
他突然冷汗涔涔地意识到,那位让他寝食难安的皇叔来了!
第一百九十章 干烧鲤鱼(五)
沈端砚出了大殿,便和临安郡王两人走在一处,从高高的石阶往下走。
朝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人不仅家中的娇妻是闺中好友,甚至两人本身也是好友。沈端砚与临安郡王两人性情颇为投契,早在隆庆一朝,两人便相识,这几年同朝为官,共同辅佐小皇帝,交情更是愈发深厚。
清冷的月辉照在汉白玉铺就的长阶上,两人并肩从上头走了下来,都没有说话。虽然议事了一整天,总算可以回家了,但两人都没有觉得轻松,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根据一路雪片一样飞来的战报,西北那边的战况胶着,定远将军虽然带了大批兵马过去,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一时之间战局也没有改变,仍然在僵持着。至于那支一直让朝廷抓不住首尾的精兵,他们要扑向的目的地正是京城。
再找寻不到他们的踪迹,指不定哪一日起来八王爷的人已经兵临城下了。
而那支精兵之所以能这样灵活诡魅,原因只有两个。其一是带兵的将领,很有可能就是昔日那位战功赫赫、至今生死不明的八王爷,也只有他才能带领出这样一只行动如风、来去自如的军队,有条不紊地一路奔突奇袭,敢胆大包天地向着京城方向而来。
至于另一个原因——
无非便是京城之中有太多八王爷的内鬼了。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昔日夺嫡之时,京中已有半数世家站在八王爷那一派,只是后来天命归了宣平帝,他们也只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可是宣平、景和二帝对世家不满已久,两父子即位前后都对世家采取了一些行动,让他们不得不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比如说最近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世家暗地里藏了别的心思,就连沈端砚他们一时也说不清楚。
沈端砚正心思沉沉地想着,突然一只通体乌黑的鸟在前方宫墙之上一掠而过。在月光下的照耀下,那鸟长长的翎羽上闪过一丝墨绿的色泽,一看就非凡品。
临安郡王瞥了那只鸟一眼:“没想到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鸟在飞。”
沈端砚语调悠然道:“你好歹也是一位郡王,夜乌也不认得?”
夜乌乃是岭南土族向大周进贡的一种异鸟,习性异常,只在晚上出来活动,因翎羽灿烂被当成奇珍,平日里素来被养在皇宫的北苑,没想到今日正跑到了这里来。
临安郡王面上划过一丝了然之色,不过旋即又不解道:“这鸟竟然跑了出来,北苑的宫人们怎么也不来寻?”竟然还一直让它飞到了这里来,毕竟从北苑到这里可不近。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陡然都已经变色。
沈端砚果断道:“你速速调动可以用的守卫,其余的交给我。”
情况危急之下,两人根本来不及多说,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各自掉头。
临安郡王去召集守卫,而沈端砚先派了宫人前去给少年皇帝报信,随后向着皇帝日常起居的景乾殿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沈端砚不知何时已经扯下了腰间悬着的绿松石坠,将它深深攥入手中,以防待会起了变故、人马纷乱之时遗失。
——清沅,且等我平安归来。
……
皇宫内暗潮汹涌之际,沈府的后门被人敲响了。
“笃笃笃——”
清脆有节奏的敲门声惊得守门的毛尖一跳,对着身边的同伴道:“我先过去看看。”
毛尖是沈府底下的一个小厮,因为性情粗笨,手脚也算不上多伶俐,平日里一直负责守门的。他提着灯笼,对门外喝道:“什么人!”
门外传来娇柔的女声:“是我。”
毛尖一听,不由得诧异道:“鹊芝,你不是去了城外庄子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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