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回了家向年夫人提起这事,自然是被年夫人一顿数落。
数落归数落,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事后年夫人还是托了京中的亲友,替年二打听了一番温韶的情况。除了家里的父兄不上进,家世差了点之外,倒也没有探听出什么不好。但年家又不太看重这个,这下才放了心,开始为年二准备这事。
恰巧京中正逢宣平之变,永宁侯府树倒猢狲散,温韶父亲正急得无头苍蝇一般试图托关系找门路,好保全一条小命。这头年家的人一托了人去问,那头他就喜出望外,恨不得亲自把温韶送到江南去。
温韶当时仓促嫁人,又千里迢迢跑到江南去,自然心中凄楚。亲友遭逢变故,她被父亲送走,眼看又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怎能让她心中不害怕。
直到洞房花烛夜,盖头揭下来,她才发现,面前站着的赫然就是当日那个冒失鬼。
听起来像是话本里才有的情节,又难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年清沅听了之后放下心来,原本想笑,但突然喉头一阵难受,忍了又忍,还是轻微地咳嗽起来。她顾忌到年景珩在眼前,只克制地咳嗽了两声,又硬生生忍住了。
一旁的甘草早已看出她有些不舒服,便下去给她取秋梨膏。
年景珩看她难受,也皱眉道:“你这风寒也许多天了,怎么还不见好。”
年清沅微微一笑道:“还说呢,我倒是想它早点好起来,可是身子不争气。”
那天上元夜回来,许是受到了惊吓,年清沅感染了风寒,夜里便发起烧来,又稀里糊涂地病了一些日子,最近病情才转好了,但还是有些咳嗽的毛病。
年景珩眉头皱了又皱:“我不是说你,你从前这身子是怎么搞的,底子未免太差了些。不生病还好,一生起病来一个多月都未必见好……”他说着说着,自己就住了口。
上回年夫人私底下让他去打听一下京中的名医,他确实也去打听了几位医术精湛的大夫,趁着这次清沅病了,便给她来把把脉。几名郎中说的都差不多,只道是清沅身体底子差,比常人更容易生病些,但究竟怎么一回事,又说不清楚。
他已经在考虑,若是有合适的机会,也去打听一下那些山野郎中。
说话之间,甘草已经取了放在青瓷小碗中,用温水调好了的秋梨膏,送到年清沅手里。
这道秋梨膏是宫中赐下来的药膳方子,止咳上很有效用。下面的人特意选了上好的秋梨,削皮取汁,和生地、葛根、麦冬、姜汁、贝母、蜂蜜等一起熬制成浓稠的蜜浆,冷却之后,便成了金棕色的蜜膏,其味酸甜可口,正适合年清沅这种嗜甜如命的人。
年清沅用调羹轻轻挑起一勺来,让甘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这才缓缓舒展了眉头。
其实不止年景珩这么说,她自己心里也觉得奇怪。
莫非当年永宁侯夫人和年夫人哪个生的是一对双胞胎,怎会有这样的巧合。两个清沅,相貌相似,又同样体弱多病。
她笑着对年景珩道:“可能我和娘一样,都是先天的体弱吧。”
年景珩不以为然道:“又说什么胡话呢,娘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的,是因为生我时伤了身子,后来又有一个你。你丢了那些年,她一直自责,积郁成疾,这才身体不好的。可不是我们年家有这种体弱多病的根。我都问过娘了,她说你一生下来,足足有八斤重,哭得声音格外洪亮,她本都昏过去了,又被你的哭声唤醒了,可见你当年健康的很。”
要他说呀,还是赖那个心肠歹毒的婆子,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把妹妹当亲生女儿对待,从未苛待她,但若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妹妹年纪还这么小,怎么会身子骨这么差。不过如今那何婆子已经被流放,年家人即便再恨,也不会再去多做追究了。
年清沅若有所思道:“是嘛,那还真是奇怪的很。”
第九十九章 鳗鱼面
沈府,静思轩内。
屋外夜色已深,和往常一样,沈端砚仍旧坐在案前批阅着公文。
上元夜的事虽然还没有彻查清楚,但已有了眉目。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永定桥、上元夜的幕后主使同为一拨人,这伙人大多来自闽地。至于余下的,便是刑部的事情了。
他是一朝首辅,等待他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像这样深夜仍在批阅公文信件的日子,他也过了有几年了,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灯火跳跃着,不时发出灯花爆裂噼啪的声响,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笃笃笃——”
门外传来三下叩门声。
“进。”
“吱呀——”一声,六安小心翼翼地拎着食盒进来,关好了身后的门。
看着伏在案前的沈端砚,六安小心问道:“大人,您要不先吃点吧。”
沈端砚顿了一下,这才微微抬头,搁下笔问道:“封家娘子今日做了什么。”
六安难得见到他这么快就应了,立即殷勤道:“回大人的话,是鳗鱼面。”
平心而论,这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味珍馐。若非知道沈端砚不重视口腹之欲,六安和封家娘子即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能这样糊弄了事。
沈大人素来讨厌麻烦,夜深人静的时候,若是做些过于繁琐精致的菜色,难免会让他不快。一碗简简单单的鳗鱼面,吃起来朴素,又有汤汤水水的,足以暖人肠胃。
沈端砚起身,走到另一边桌子上坐下。
六安一揭开食盒以及碗上的盖子,香气扑鼻而来。
这一碗鳗鱼面也是封家娘子拿出十二分的手艺做出来的,她将一整条上好的鳗鱼拆骨去皮,剔出雪白的鱼肉来。也不知道怎么熬出来的,只有浓郁的鲜香,没有半丝鱼腥气。
六安一边看着沈端砚吃,一边不住地夸赞道:“封家娘子这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
即便是吃鳗鱼面,沈端砚的举止仍旧优雅,带着让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他吃完了一碗面,这才慢条斯理道:“这本是她拿手的。”
沈大人不过说了一句话,六安就开始习惯性地拍起马屁来,无非是颠三倒四地说些什么自家大人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慧眼识珠之类的话,随手救了一个妇人,便有这样好的手艺。
他过于聒噪,以至于沈端砚开始出神。哪怕是向来自律克制的他,酒足饭饱后都会有片刻的倦怠。
他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又回到了案前坐下,却没有直接拿起公文来看,而是疲倦地揉了一揉眉心,问六安道:“姑娘这几日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
六安只当是他又想给沈檀书分摊事务,不免替沈檀书辩解两句:“大人,前些日子毕竟是在过节,府门外的人都想趁着这个时候来拜访您。今年您又将府内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姑娘,这来往应酬、上下打点的,姑娘也难免受累,再有……”
沈端砚可没那个耐心听他长篇大论,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也不出去和她的手帕交们多多走动?”
六安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但也继续解释道:“京兆尹府的那家里一摊子烂事,听说过了年也不得消停,所以姑娘也不好多打扰。如今正是四处走访亲友时,其余几家也不得闲。至于年府的那位姑娘,虽然两人不时常见面,但每日都有书信往来,连咱们府上的门子都认识年家跑腿的小厮了。”
“让文鸳她们两个多提点着她,去年府看看。”
六安揣摩着沈端砚的心思,连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消息需要去年府上打探的?小的倒也认识年家三爷身边的几个仆从,使些银钱,想打听什么打听不出来。”
沈端砚停下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若是想打听年家姑娘的事,你也能打听出来。”
六安愣在了原地,他家大人想打听人家姑娘的事,这是、这是想干什么呢?
沈端砚继续低头批阅着公文:“让你去办事,你便老老实实去办了便是,少做些无用功。再有下次敢胡乱揣测,你这个位置,便换了人来做吧。”
六安吓了一跳,连忙道:“大人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
沈端砚未置可否,六安一时也拿不准他的心意。
过了一会,六安脑子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回事道:“对了,大人,小的先前似乎挺姑娘说起过,前些日子年家姑娘似乎病了一场。您看,咱们是不是让人去送些补品什么的。”
沈端砚一边运笔如飞,一边嘲道:“你都能想到的事,以为檀书想不到吗?”
六安琢磨了一会,突然间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大人要的可不仅仅是寻常你来我往的普通客套,而是要真真切切地借此机会表达对那位年姑娘的关怀。
“去打听一下京城周遭的名医,请一两个,直接给年府的那位三爷递帖子。”
“是。”
六安得了令,没过一会就出来了。
等走出一段距离,六安回头望了一眼仍点着灯的静思轩方向,忍不住重重地搓了一把脸。
他觉得他确实是清醒的,可是他刚才怎么好像听见大人对年家的姑娘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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