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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前还有遗言吗 完结+番外 (且墨)


  萧殷的眸子微垂,有些黯然地默了一瞬,接着低声道,“但薛姓一派有自己的目的,并不打算真的勒索钱财,也不敢牵扯到月家人节外生枝,于是和江湖人商议各退一步,先将世子夫人给送了回去。再后来,江湖人认为他们寻找的地方终究没有薛宅安全,为免夫人回去后带着月家军搜寻到他们所在之处,就又把余姑娘送回了薛宅。他们料不到自己会仅凭信纸暴露行踪,让属下找到了薛宅。”
  “你前面说他们通过‘特殊途径’得知刑部根本不打算准备钱财的意思是?”余大人微眯眸凝视着他,声音微沉。
  萧殷颔首,“没错,属下以为,刑部有他们的内应。当晚属下提出不必准备银钱这个想法的时候,许多人都在场,且都极力反对。属下觉得,内应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内应……”余大人冷笑了声,像是不屑。他抬眸看向月陇西,“世子有何看法?”
  月陇西低头轻笑,那笑意转瞬即逝,再抬头时他只是挑着眉,别有深意地道,“我亦有所感。萧殷的推测,向来都准得很。刑部官吏为赚取钱财与盗匪相互勾结的事情多了去了,的确极有可能。我疑惑的是,萧殷,你口中所言的薛家一派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他们若不是为财,那能是为何?”
  萧殷冲他拜礼,恭敬道,“根据薛姓主谋在牢中失控时的谩骂可以推测,他绑架余姑娘纯粹是因为……和余大人有过血海深仇,说是也想让余大人尝一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卿如是心念微动,抬眸凝视着萧殷,似有所顿悟。
  “哦?”月陇西故作不知,讶然道,“有意思……余大人为官清正耿介,何来血海深仇之人?”
  萧殷淡然道,“具体是何意,属下并没有问出来。他说,余大人您应该不会忘记十多年前被您亲手用酷刑残害的那一家人和那名年幼的小童。”
  话音落下,余大人的神色果然愈发沉郁,他握在桌角的手用力收紧,最后又轻轻松开,不知在想什么。
  萧殷却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恭顺施礼,轻道,“属下忘了说,被审的这名主谋,名叫薛婴,今年二十出头,常年混迹于市井街坊,赌坊勾栏,纯属下九流之人。面部无任何奇异特征,唯有心口处,有一块经年未褪的旧疤,似是受过牢狱之灾,被烙铁烫伤,印下了一个‘贱’字,如今随着年岁渐长,字迹已然模糊。余大人,可要属下着人去翻阅案宗,将此人的来历查清?”
  卿如是双眸倏睁,心神微震。她紧紧盯着萧殷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他的双眸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淡定得出奇,仿佛方才一席话真的只是在讲别人,而不是他自己!
  难怪月陇西说萧殷布此局的其中一个目的是想要销毁这个把柄。薛婴,萧殷。他竟然利用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把这个身份给了另一个人。从今以后,当年被余大人放过的小童就成了如今被困在牢中的‘薛婴’,而并非审问了‘薛婴’的萧殷!
  可是,他才是被余大人用尽酷刑灭了满门的薛婴啊!
  他怎么能……怎么能毫不在意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从未想过要得到你
  萧殷觉察到身后灼烈的目光, 喉结一滑。并未转过身看她。
  笔录很快自余大人手中传到了月陇西那里, 他将笔录展开拿过去给卿如是看, 正巧,后者也迫不及待地将脑袋凑了过来。
  她难以相信余大人在知道“薛婴”回来复仇之后的反应仅仅是一怒后立即平息。好歹也该有几分慌张?他就不担心自己私自放走逃犯的事被陛下知道,陛下治罪于他吗?或者, 他好心留下薛婴的性命,薛婴却恩将仇报, 他不该怒火攻心吗?
  余大人的态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卿如是细细读过笔录, 通篇看完, 终于恍然大悟。笔录上从头至尾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薛婴”二字!这意味着萧殷明明白白地帮余大人遮掩了这件事,同时也意味着, 只要余大人立即下令将“薛婴”处死,那么刚刚自萧殷口中说出来的事实,在座听进耳中的人都再也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帮了余大人的同时,也帮了萧殷自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薛婴这个人, 余大人当年已经将他给处死了,当年的案宗里记录的就是事实。
  如此还能讨得余大人的欢心,让余大人明明白白地知道是他萧殷帮了他,何乐而不为呢?
  性命攸关的大事, 余大人再如何刚正耿介, 这个奉承也是奉到了他的心坎里。
  卿如是抬眸看向萧殷,神情愈发恍惚。这世间所有工于算计之人, 都可怕至极。倘或说崇文的算计都是为了留住他心中的纯粹,那么萧殷算计那么多, 又是因为什么?仅仅是想要得到权力?
  “既然大家都认为咱们刑部出了叛徒,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将这名内应找出来。牢中几名江湖人士可以利用一二。至于那个叫薛婴的,绑架朝廷官员的家眷,罪无可赦,让他画押认罪,择日行刑。”余大人看向月陇西,“世子,夫人她遭此一劫,必然受到惊吓,近几日,你无须操心内应之事。”
  月陇西本就巴不得留在家里陪卿卿,自是欣然应承。他心里清楚,余大人是怕他追究此事因果,故意端着他。殊不知他早已知晓因果,亦是故意看戏罢了。月陇西低头轻笑一声,合上笔录,随手丢在桌上。
  “萧殷,找出内应一事就交给你来办,可能胜任?”余大人凝神看向萧殷。
  后者眸中先是露出些许讶然与惶恐,紧接着立即颔首施礼,“必定不负大人期望。”
  何必作出这般神情呢。卿如是微拧着眉,心底说不清什么滋味。萧殷分明早就知道自己能从余大人手中得到找出内应的权力,还将神情细节把握得毫厘不差。他得到了找到内应的权力,必然又会有一番动作。环环相扣,萧殷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卿如是轻叹了口气。忽而想起那晚与萧殷在街上相逢,他为哄她开心,抛出铜板作诗,却被铜板砸到鼻梁的事。那时候的他是真心诚意,还是故作窘态?
  余大人携着余姝静离去,走时余姝静转头依依不舍地看向萧殷,祈盼着他能跟自己说一两句话,萧殷却只是恭敬地对她施了施礼。或许是因为在余大人面前不敢放肆胡来,也或许是本就与她无甚好说,唯利用尔。
  卿如是将一切看在眼里,敛了神色跟他道别,拉着月陇西也准备离去。刚要踏出门槛,萧殷忽然猛地喊住她,“卿……月夫人!”
  卿如是眉尖微蹙,转过身看向他,眸中凝着疑惑。
  萧殷垂着头,黯然道,“想跟你道谢。因为方才没有……”
  “实在不必。”月陇西先打断他的话,淡笑道,“不揭穿你,是因为你要做什么与我们无关罢了。从前欣赏你的才能,往后也会继续欣赏,你且往上走,我们道不同,终究是过客。”
  “……多谢世子教诲。”萧殷默然须臾,低声询问,“可否允在下再与夫人说两句话?在下有急事。半刻钟即可。”
  月陇西拧眉,看向卿如是,后者点头,他才无奈地道,“我在门外等你。”
  待他走出门,卿如是方正视萧殷,“说什么?”这倒是头回在得知萧殷的心意之后与他独处谈话,她心觉别扭,方才答应得太顺嘴,尚未意识到他对自己是有别的意思的,现今反应过来就有些后悔了。
  “你心情不好?”萧殷抬眸觑她一眼,又在与她对视时迅速低头,任由耳梢红透。
  “因为别的事。”卿如是随口回,一顿,又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萧殷不答,只慢吞吞地抬起一只手,掌心朝上,五指并拢微弯。
  卿如是瞧着他低垂眉眼的模样,又瞧着他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一时恍惚,仿佛回到了在照渠楼中相识不久那时候。他恭敬地抬手给她倒茶,低眉顺眼,剔透如玉。她的眉头弯了弯,莫名觉得可惜。极淡的情绪,却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如绵绵细雨,缓缓浸透田埂般。凉意丝丝入扣。
  “可否……”萧殷开了口,声低气轻,却瞬间将卿如是拉回神。
  “?”卿如是狐疑。
  窗外风声入室,兜得烛火人影轻跃。萧殷再将手抬得高了些,淡声道,“可否……将那张填好词的纸还给在下?”
  “!”卿如是一怔,微一愣神间,又听他用极其淡然的语气说道,“那是一张很重要的纸,上面写的字句,是在下为数不多地敬上过真心诚意的东西了。若是卿姑娘还留着,就请还给在下罢。”
  他很准确地用了“卿姑娘”三字,而非“月夫人”。不知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卿如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她不擅长与人交流感情上面的事,更不会应付别人捧上来的情意,憋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不、不在我身上……那日捡到之后换了衣裳,兴许是被夫君收起来了,回头我问问他,要不然让他找到了派个小厮给你送到国学府去罢?”
  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己怕不是个傻缺。月陇西收那东西做什么,多半早就撕掉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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