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伯给说得羞愧,最终应承下来,“只要她答应,在我们或长生遇到大事时,肯回来看顾我们就是。”
这才象句话。
事情谈妥,美娘当下就托人,去给周娟带话。
原以为周娟必要次日才赶得来,谁知当天夜里,还顶着满天星星,周娟就风风火火赶了回来。
径直找到美娘,气都顾不上喘匀,便连珠炮般问,“妹妹,你,你给我讨了一间屋?真是我们家那五间房里的一间?我爹娘,他们同意了?”
就算娘家再怎么对不起她,她也从没想过,自己能从娘家要到一间屋。
但也正因想都不敢想,当有机会实现时,才会这样紧张和激动。
“瞧姐姐急的,那还能有假么?”美娘拿帕子给她擦擦头上的汗,递了张纸给她。
“这便是房子过户的契约,只要写上双方名字,按上手印,送到衙门盖上官府大印,就立即生效。只你爹娘小气,只肯将最小的那间西厢房给你。”
周娟死死盯着这张纸,手都是抖的,“可,可那也是一间屋啊!妹妹,好妹妹,你快念给我听听。我,姐姐我不识字啊!”
美娘心尖一酸。忙把这纸契约,一字一句的念给她听,又细细的讲解明白。
周娟抖得不行,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我,我不是做梦吧?他们真能给我一间屋?我真的能有一间屋?”
美娘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劝她先住一晚。等天亮去衙门里办妥,估计她才能真正安心。
这一晚,除了周娟,桂花巷子许多人家都没睡安稳。
就算老周家并没有刻意宣扬,但院墙低矮,总有人听到风声。然后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条小巷。
美娘要替周娟争产?
还要立房契过户?
若是其他女孩做这事,早就被群嘲了。
但做这事的是美娘,
得了王府搭救,县尊青睐的美娘。
她跟着葛大娘,有模有样做起针线生意;
她还帮叶成,弄到了官匠凭证。
叶成这事瞒不住,索性就说了。是美娘介绍他去衙门做事,也是王县尊青睐美娘,才给他的凭证。
所以,邻居们就算难以置信,却不敢明说。
万一,万一林家这丫头真把事情办成了呢?
于是第二天,当美娘陪着周娟一家人,踏着清晨的白露,上衙门等着立契时,几乎是全巷子人目送而去。
周娟更忐忑了。
美娘倒是挺镇定的。
这事既都说好了,就不可能再反悔。
但是到了衙门,却遇到一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
王县尊,
他封印啦!
今儿是他选定离开双河镇,远赴京城的日子。
为免叨扰百姓,王县尊也知道自己会高升,不愿收礼落人口舌,便只想挥一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的离开。
谁知却撞上美娘要办事,王县尊也没办法了。
官府封印是有一整套流程的,若是要再打开,便会惊动许多人。到时他想这么清清静静的走,就不大可能了。
“你这事不大,我交待几句,回头新县尊上任,你只管寻他便是。”
王县尊都这么说了,美娘只好恭祝他一路平安。
等人走远,周大娘便开始嘀咕,“这可不是我不办,是老天爷不让……”
周娟心中一沉,美娘干脆道,“只要真心想办,这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回头我找那新县尊就是。”
周大娘不敢言语了。
可等着回到桂花巷子,听说这事没办成,就算是因为王县尊离任的缘故,但也有不少怪话冒了出来。
就知道这事办不成!
哪有出嫁女管娘家要房子的道理?
就算是独生女,剩下家产宁可给族里,也是不可能给女儿的。
原还觉得这丫头不错,可管娘家要房子,也未免太贪心了。
……
周娟咬着唇,脸白得吓人,数次差点冲上去跟人吵架。
皆被美娘拉住,紧握着她冰凉的手,小姑娘只问一句,“若我把这房契办下来,姐姐要还是不要?”
“要!”
周娟昂着头,握紧拳头。
几句闲话值什么?
只有白纸黑字写上她的名字,她才能真正硬气。
将来就算婆家不喜,她都能收拾包袱即刻回娘家。不,是回她自己的屋!
“我只怕那些闲话,影响妹妹……”
美娘轻蔑摇头,“她们还影响不了我。只要姐姐有这决心,我就一定替你讨来!”
没几日,不想这事竟传遍了半个双河镇。
多少年了,谁见过这样的事?
一个小姑娘,居然帮着再嫁女讨要家产。这是昏了头,还是昏了头?
有人跳脚大骂,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也有人冷嘲热讽,说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当然,也有些女子闭上嘴巴,静静等待结果。
而在大家等着盼着中,县尊没来,美娘的生日宴先到了。
就算王县尊走了,可林俊仁答应过在旬休日宴请同僚亲朋,总不可能不作数。
只因美娘忽地闹了这么一出,他也十分不悦,深觉丢了自己的脸。便把说好的去酒楼叫几桌,改成了自家动手,随便烧些家常菜便是。
连林鹏都没叫他回来。
不管这宴怎么摆,美娘都不大在意。
甚至在做寿这日清晨,她都坚持练习每天的大字。
等最后一笔收妥,那淡淡的墨香似渗进肌肤,宁馨悠远。小姑娘才轻呼一口气,搁下笔,感觉略有些浮躁的心情,都沉稳了下来。
“写得真好!”
窗外院墙上,熟门熟路跳下一个长腿少年。一把掀起桌上的纸,啧啧称赞。
“美娘你这字儿真的长进了,若在学堂里,都能位列三甲。”
美娘却不吃他的恭维,边洗着墨笔边骂,“你属大马猴的吗?成日不好好走路,爬什么墙?回头我告诉秋大姑,扣你馒头!”
好在今日为了准备寿宴,林方氏两公婆天还没亮,就摸黑爬起来,在后院杀鸡剖鱼,忙个不停。前院因要摆酒待客,倒是无人。否则看到象什么话?
郑飞扬急急告饶,“小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么?喏,地里才摘的嫩香瓜,吃个消消气呗。”
美娘警惕道,“哪来的?”
葛大娘那里可没种瓜,种了也没这么快熟。
郑飞扬连连叫屈,“你又想哪儿去了?如今我顿顿吃得饱,偷这些干嘛?是来的路上,遇见个卖瓜老头,挑着担子走得吃力,就顺手帮他挑了一段。老头谢我,非送个瓜,这不就给你带来了?”
美娘这才作罢,就着清水把瓜洗洗切了,“一起吃吧。你今儿来,是有事?”
确实有事。
郑飞扬嘎吱嘎吱啃着瓜道,“你不做生日么?葛大娘和秋大姑有份礼物送你,先打发我来说一声。”
美娘纳闷。
送礼就送礼,还提前说什么?
那自然是因为这份礼物,颇有些不一般。
第43章 来了
“你说她们要送我什么?!”
小姑娘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象吃了一惊的小猫,十分可爱。
郑飞扬忍不住咧开大嘴,得意笑了。
那一口白牙,在阳光下明朗得耀眼,也衬得少年郎日渐英姿勃发。
“这还是我的主意呢!如今镇上人人都说你坏话,那咱们就送你一份大礼,打一回那些人的脸!”
近来听人嚼美娘的舌根子,他也好气的。
可在二位大娘,尤其是秋大姑的“熏陶”下,少年如今知道,光会吵架打架,都是没用的。
敌众我寡,
得智取!群攻!
看他一脸洋洋得意,美娘略有点难言。
秋大姑都是怎么“熏”的哟,一个从前只会偷瓜摸枣的小孩,如今都会讲兵法了。
这是近墨者……
可,好感动。
这些天她虽劝自己平心静气,不理流言,但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没看连爹娘都给她脸色看,连寿宴都只想随便应付吗?
于是,为了这脸打得更痛快,小姑娘眼珠子转转,还叫郑飞扬去找王叔的小儿子,田奶奶的大孙子,把这事再扩展一下。
王大叔为人耿直,几次替她讲话。如今她屋里这面颇值钱的菱花铜镜,就是王大叔送的寿礼。
田奶奶就更别提了,老太太虽无钱给美娘送礼,可关键时刻有她一句话,顶旁人十句。
如今她时常得美娘私下孝敬的零嘴,吃得好了,越发红光满面,身康体泰。
前儿掌管桂花巷子的保甲看到,说老太太这样健旺,搞不好是能活到八九十的。等新县尊到了,他就会去替老太太申请朝廷的敬老补助,让田家千万不要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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