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府,夜。
阖府上下最明亮的地方,永远是虞亮的书房。
让虞君诚每次来回话,都会觉得自己被里外扒光了一般,十分的恐惧。
今天,他的所作所为,一定又不能让父亲满意了。
没用的蠢货!
虞亮不屑的扫这个长子一眼,好歹把这句话,咽回肚里。
不过是被美娘堵了回来,至于这么诚惶诚恐么?
在他看来,这个长子既不够精明强干,又不够蠢。属于那种有点小聪明,但又不够聪明的类型。
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但对于他的嫡长子来说,就是致命的缺点了。
他要是够蠢,自己就会死了争强好胜的心,反而可以过得平净淡然。
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反而最是害人。
偏偏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
庶出的两个,虽然聪明,却不够惊才绝艳,在大家族里,是不能服众的。所以虞亮觉得,他很有理由,期待下一个嫡子了。
“说来,你母亲过世也快三年,你也该说说亲事了。”
冷不丁,父亲并没有责罚,反而提起自己的亲事,让虞君诚心头一跳,瞬间火热了起来。
母亲一向体弱,在虞亮刚来芜城不久,便病故了。
他和妹妹回去奔了个丧,本来长辈想把妹妹虞妙嫦留下。可父亲却说功课不可停,带着他们兄妹俩,又回芜城来守孝了。
虞君诚总觉得父亲和妹妹之间,似有什么秘密,却总也窥不破。
但想到成亲,想到美娘,心头又是一阵激荡,未免有些口干舌燥起来。虞君诚极力忍着心中欢喜,假假客套。
“如今,妹妹的亲事还没定呢,怎好先说我的?”
虞亮觑着他那副春心荡漾的表情,心内嗤笑,索性告诉了他,“你妹妹的亲事,已经说定了。男方你也认识,就是那唐庄。”
虞君诚一下愣了。
唐庄算是江州较为出色的年青人了,他自然也是认识的。也知道他肩挑三祠,妻子病弱的事。
虞妙嫦嫁去,说来肯定也是正妻。
但这个正妻,未免含金量不足,且家世复杂,颇有些难做。
虞君诚就这么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自然有几分疼惜。
“小唐虽好,但颇重情份。与他那元配感情甚好,只怕妹妹嫁去……”
虞亮不悦道,“我正是看重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子,才肯将你妹妹许配。且他那妻子又不是个有福份……待过几年,你妹妹的日子就好过了。”
这竟是,盼着人死么?
看他心意已决,虞君诚不敢多说。
虞亮方道,“我订下这门亲事,也是为你考虑。那唐庄是严大将军手下,第一得意的子侄辈,两家交情深厚。你妹妹嫁去,日后于你,不也是个助力?否则你是要去科举场上,拼杀一个出身么?”
虞君诚听得羞愧起来。
虞家书香名门,祖父曾做帝师。虞亮也是两榜进士,正经考出来的功名。族中这样的出色子弟,还很有几个。
虞君诚偏偏不行。
费了好大力才中了个秀才,举人都没过。
偏他又是长子,将来想要承袭家业,担当族长的话,靠什么服众?不就只能靠姻亲了么?
如此一想,妹妹嫁那唐庄,倒是好事。
看他已被说服,虞亮才抽出一份案卷交给他。
“你呀,就是不明白,功夫在诗外的道理。好生盯着这个事,回头自有人求上门的时候。”
虞君诚打开一看,惊了。
案卷里,竟是关于顺心人力行的调查。
三年前,他们刚来芜城不久,虞亮就让他查过一回美娘。
知道顺心人力行,也是她手下产业之一。
美娘如今手上的几桩生意,原林的生意,一直都只在白龙观里加工,另外羊油那些原料还是汉王府直接从代州送来,关系到边关安稳,轻易动不得。
至于帮芜城军营煮饭的营生,可是养活着城中大量穷苦百姓。万一闹出事来,穷人们没了生计,他们会比美娘更加拼命,也动不得。
再说自前任知府,陈吉陈志兄弟,作死的想捣鬼,闹出人命之后,谁也不敢轻易触碰。
只有这顺心人力行,是美娘和个小乞丐头子合办,牵扯不到太多的利害关系。且这几年经营下来,渐渐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早被虞亮盯上。
也收集了一些证据,如今就要借着这事,逼得美娘低头,才好开出他的条件。
第305章 不孝
虞君诚不是很明白。
他爹不是要为自己和人家提亲吗?为何搞得象胁迫一样?
这亲事就算勉强结了,又有什么意思?
可虞亮显然没有细说的意思,虞君诚只得退下。
回了房,左思右想,他翻出自己攒的私房银子,去找虞妙嫦了。到底也就这么一个妹妹,给她多点钱添妆吧。
虞妙嫦自当年得罪美娘,迁居静室后,后又替母亲守孝,这些年竟是一直没搬出来过。
那院子孤零零的,很是僻静。
如今已快三月,江州正是柳吐新绿,花绽初蕊的时节,她那院子,却光秃秃的,冷冷清清。
虞君诚一路走来,心里还在想,回头要跟爹说一声,让妹妹搬出来,好生待嫁。
谁知才踏进院子,却见着他爹正在妹妹屋里。
“你来干什么?”虞亮满面愠怒,似乎还受了惊吓。
虞君诚更加吃惊,“爹,爹爹您怎么也在?这么晚了,您,您还没歇下?”
虞亮眼中掠过一抹不自然,随即厉声教训,“我有几句话,嘱咐你妹妹。你这孽畜,大晚上的,私闯内院,还知不知道体统规矩了?”
虞君诚只得拿出匣子,“这是知道妹妹定了亲事,想来给她添妆的。”
“多谢哥哥。”虞妙嫦闪身出来,面孔发白,透着几分紧张,“父亲过来,也是跟我说嫁妆的事,已经足够了。哥哥这些东西,还是自己攒着吧。”
看她用眼神不住催促自己离开,虞君诚也觉得父亲在强忍怒火。便没有纠缠,赶紧走了。
等着门再度关上,虞妙嫦才迟疑着低声道,“父亲,女儿已经订亲了,不好……”
虞亮却冷哼一声,眼神冰冷,只不说话。
虞妙嫦咬牙低头,捻熄了堂上明亮烛火。
只余一盏残烛,摇摇晃晃,映得偌大屋子,鬼魅迷离……
而虞君诚离开之后,忽地想起件事。
为何方才到妹妹的院中,竟是不见丫鬟下人?
是以自己闯进去也无人发觉。
就算父亲要跟她商议嫁妆,总不至于连个丫鬟都不留吧?
自己长大了,跟妹妹要避讳,难道爹爹就不用避讳了?
还有,
妹妹好似许多年都没叫过爹,而只称呼父亲了。
虽说恭敬,却也透着一股子生疏。
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可虞君诚既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反倒替美娘发起愁来,这案子一揭出来,她可怎么办哟?
到时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自己,也怪没意思的。
城北,美娘的新居。
林俊仁也想不明白,就算秋大姑是教女儿弹琴的先生,可凭什么就把这所大宅,挂上丘府的招牌?
秋大姑的艺名叫云妤秋,原本却是姓丘的。所以一直让人称她秋大姑,也有恢复本姓的意思。
但这些,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管这买宅子的钱,是谁掏的,可林俊仁都觉得,就是他女儿一个人挣来的!
还有皇上赐的那牌匾——东山堂。
就算美娘自己不想挂,给他不好么?
实在不行,送回定州老家也是老林家的一份荣耀啊,可她却执意挂在了丘府正堂上。
这岂不都成了丘老太婆的,跟老林家还有什么关系?
可秋大姑,得了便宜还酸溜溜的考他。
“林大人,要说你也读过书,可知这东山堂,是何来历?”
林俊仁,他当然知道!
前朝有位名家,曾作《放鹤亭记》,中有一句,“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葛衣而鼓琴。”
好吧,皇上赐这块匾,跟秋大姑也勉强有点关系。
正因她的琴艺名满天下,才特意提了这么块匾。
其实最早,皇上拟的是更好的两个字。
要嘉奖美娘的铁骨义胆,琴心剑胆,深入虎穴,为国建功。
是闵柏觉得不妥,挑了更低调的二字。
美娘很喜欢。
东山堂,听着就温雅。
且让皇上总记得亏欠她一份情,岂不更好?
此时见林俊仁各种不服,她冷了脸,吹了吹茶,“爹要是没什么事,明儿就回吧。我这里事多,就不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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