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又没饿死!我不管他,他能活这么大?”
“是,你儿子是没饿死,只是成天满镇子游荡。东家摸个瓜,西家偷把菜,挨过无数打骂。大冬天地里寻摸不到吃的,便只好去山里逮田鼠兔子。好几回都差点被狼吃了,身上至今留着疤!”
秋大姑厉声道,“你看看你这一身的肉,再看看你儿子瘦得那一把骨头!你管他?你出去把这话说给满镇子人听听,亏心不亏心?”
郑寡妇被骂得抬不起头,连邻居们都很是动容。
一个大婶道,“郑寡妇,说句公道话。这些年,你确实太亏待你儿子了。这半大小子吃不饱,可不就到处生事么?要我说,那点子官府救济粮,便给了葛家也应当。要不,你把你儿子接回去养活呀。”
又有人附合,“就是,小飞这孩子本性不坏。从前要不是没饭吃,怎会四处讨人嫌?昨儿看我老头子一个人浇地,还赶紧过来帮忙的。”
……
邻居们七嘴八舌,纷纷站到秋大姑这边。
有个素有威望的陈老汉,站了出来,“郑寡妇,我们体谅你一个寡妇,拉扯俩孩子不容易。可你也不能总纵着儿子,来祸害邻居吧?小飞如今帮葛家做事,挺好,拿这份救济粮也是应当。你要是不乐意,那我们拼着对不起死去的郑军户,也要去衙门评评理了。这虐待军户遗孤,是个什么罪名,你心里应该也有数吧?”
郑寡妇脸绿了。
恰在此时,葛大娘带着郑飞扬进来了。
他们回来有一会儿了,是葛大娘拦着,让郑飞扬听了一回众人议论。
此时进来,郑飞扬便恨声道,“我又没拿你们粮食,只领了自己一份口粮,你还来闹什么?”
他如今,可不是小乞丐般讨人嫌的模样。
穿的虽是旧衣,却干干净净。那头乱草一般的头发没法打理,索性全剃了。
才长出短短一层黑发茬,却显得浓眉大眼,精神之极。
令人刮目相看,也更易心生好感。
邻居们一愣。
方才听他娘那口气,不是葛家吞了所有的救济粮?
郑寡妇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支支吾吾道,“我一着急,没说清楚……”
郑飞扬冷声道,“原我是想把粮食全领回来,给二位大娘的。可二位大娘说,就算娘待我不好,可好汉子就该自己挣吃食,何必占那一点便宜?
就算领了我这一分口粮,她们也不要,反让我给我爹几个同袍叔伯家送去。说日后等我去服役,好歹结些善缘,得人关照。这不刚送了回来?”
这事办得漂亮!
邻居们心服口服,本就觉得就算把所有粮食补给葛家,也是理所当然。
如今只是郑飞扬的一份,那还有什么可说?
第29章 做人
陈老汉,更是挑起大拇指。
“二位仁义!小飞啊,你往后就在葛家干活,少出去惹事。对了,你爹留下的盔甲和马呢?你这没几年就要去服役了,你爹传下来的武艺,可不能荒废。”
郑飞扬不说话,只瞪向他娘。
郑寡妇只得含糊道,“盔甲还,还在……马,马借给别人了……”
盔甲确实在,但给女儿当玩具,早糟蹋得破烂不堪。马给她娘家兄弟牵走,天知道如今在哪儿。
陈老汉也不多问,只道,“一个月,限你把东西交到小飞手上。容我老陈卖个老,先跟大家打个招呼。等过几年小飞入伍时,请邻居们一起凑凑,好歹给他添些盘缠。将来孩子若有出息,也是咱们双河镇的一份荣光。”
邻居们纷纷点头。
大家虽不富裕,但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家出个十来文,也是那么个意思了。
秋大姑忽地道,“正好,我家两个老婆子,腿脚不便。等小飞把马牵回来,不如搁我家套个车使。回头这份车马钱,我们折件兵器送他,也请大伙儿做个见证。”
这是怕郑寡妇拖延,故意来要。
而一件兵器,少说也要十几两银子。便是给她们驾车,也还是郑飞扬占便宜。
陈老汉忙道,“那我们也代小飞,多谢二位了。”
美娘使个眼色,郑飞扬咬咬牙,走到当中跪下,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
“我从前不懂事,给大伙添乱了。难得你们不嫌弃,我往后一定做个好孩子。不忘众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的大恩大德!”
陈老汉忙把他拉起,“傻孩子,谁小时候不做点混账事?只要改了,还是好孩子。”
众人见着欣慰,纷纷鼓励几句,便各自散去。
郑寡妇灰溜溜的也跟着人群往外走,却不妨一脚踩着棍子,当即摔了个大马趴,痛得鼻涕眼泪顿时糊了一脸。
两只小狗甩着小尾巴,歪头瞧着,一脸无辜。
好似方才把棍子偷偷扒拉过去的,全不是它俩。
美娘忍笑,把棍子提起来,交还郑寡妇手上,“正好,这是婶子带来的,拿回去当个拐杖也好。”
郑寡妇恨不得吐血三升。
柱着棍子,一瘸一拐走了。
待关了门,郑飞扬却是重又跪下,给秋大姑认真磕了三个头。
“谢大姑教我做人。”
从他来上工的第一天,秋大姑就逼着他天天洗澡,收拾打扮,还得给邻居们帮忙。
每日必行一善。
郑飞扬开始挺不乐意,他愿意对美娘这样曾对他好的人好,却不愿意对那些曾对他不好的人好。
但秋大姑治他的法子,简单粗暴。
不做,就扣吃的。
郑飞扬怒而——
屈服了。
他成了邻居口中“本性不坏”的好孩子,今天便也得到了他们的帮助。
他开始明白,秋大姑教他的一番苦心。
可秋大姑却凉嗖嗖道,“真以为做那点小事就让人感动了?天真!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那些人从前讨厌你,无非因为你动了他们的利益。如今肯帮你,也是不想你再去找麻烦。就算答应替你凑盘缠,不也是图将来你有出息,好傍上去么?真感恩戴德,那就蠢到家了!”
郑飞扬目瞪口呆,“那,那您为什么还让我做那些?”
秋大姑理直气壮,“那不显得我教导有方么?”
郑飞扬,
以及旁听的两个小姑娘,眼睛略发直……
葛大娘看不下去了,“你要教孩子就好生教,老这么噎着呛着算怎么回事?不过你们大姑说得对,再细想想去。叶师傅,又要麻烦你了,我给你倒水啊。”
叶成也在一旁洗耳恭听呢。
他是个实诚人,脑子慢,却不笨。隐约觉着秋大姑这话,挺有道理。
“可爹,你怎么来了?”
此时叶蓉一问,叶成木讷脸上,显出几分不好意思。
他原是来帮两个小闺女翻地的,可那日过来,见有郑飞扬,就回去了。
改日,又拎着工具前来。
他是个泥瓦匠,看葛家有倒塌的院墙,便帮着修补一番。
也是报答人家给了女儿十文钱,让女儿高兴了么?
今儿又来翻修几处漏水的屋顶,谁曾想,就撞上女儿了。
只他素来只做好事不留名,别说叶蓉,就是叶氏也一概不知。
这会子不好意思,也不解释,闷头就去干活了。
秋大姑叫俩姑娘多做些包子,就是想着要招待他的。
但今儿这包子到底是多出不少,回头还给叶蓉打包,一样带回去几个,算是酬谢叶成这些天帮忙了。
至于美娘,当然不必。
带包子回去便宜她那爹娘?省省吧。
再说,秋大姑还有更好的东西给她。
“你是说,秋大姑把这回的针线活,全包给你了?”
回家路上,叶蓉才敢问上一声。
平日接活,一人也就十来根。可这回一样络子少说要一二百根,六个花样便是上千根,可不是小活呢!
美娘也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秋大姑说,这世上,别说女人钱好赚。男人钱,只要找对路子,更是容易。
因为他们较少讨价还价,也没那么挑剔。
芜城来往商贾多,所以她这回设计的花样,都是针对有钱男人的。
六个花样,不论难易,她一律给美娘算五十文的工钱。
至于美娘再给那些针线妇人多少钱,就由她自己跟人谈了。
从前美娘接过最难的络子,顶多就二十文工钱。
这回虽然难打,也更费时,但工钱翻了三倍多啊!
她就是一根赚五文钱的差价,六百根能赚多少?
小姑娘手心有点冒汗了。
这样的大事,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人商议商议。
她想起一个人。
周娟。
就是之前生病回家,却被娘家拒之门外,还是得了美娘一角银子,方能去看病的阿娟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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