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春娇的身影不见了,赵三旺又连打了几个呵欠,关上门回屋睡觉。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总是睡不够。
秦春娇回到家中,将明日要用的黄豆泡了,便坐在灶台旁发呆。
她弄不明白林家的面到底哪里好吃,但自己的生意还是要做下去。既然现成的熟食抢不过林家,那她就得换个路数了。
那些食客都去了林家摊子上吃面,但要做饭的妇人们还是照旧来她这儿买豆腐,今儿还有不少人跟她抱怨,她不出摊,她们可麻烦极了。
左近就一个宋家集子,要切豆腐就要走老远,谁家天天做饭去集子上买菜?
所以,秦春娇打算将豆腐脑的量减半,多做些豆腐,再额外的做些千张。
横竖都是豆制品,不过是在模子里多压一会儿的事。
端午将近,她打算让赵三旺买些糯米回来,做些粽子放在路边卖。
林家只卖浆水面,冲不着她这路生意。
秦春娇把这主意告诉了刘氏,刘氏也觉得很好,便说明儿一早起来帮着她一起做。
到了傍晚时候,刘氏洗了一家子的衣裳,秦春娇估摸着那哥俩八成要回来了,就在厨房里烧水下饺子。
但饺子煮好出了锅,甚而都放凉了,也不见易峋和易嶟的身影。
秦春娇拿筷子将饺子在盘子里挑了挑,又淋了些麻油,不让它们都黏上。
她心神不宁的走到了门外,天色早已黑透,一轮满月如银盘自东方天际升了上来,几颗星子散落在如同黑绒布也似的天空中。
院子里,大黄早已趴下歇息了,马厩中豆子和那匹叫大灰的骡子也都没了声息。然而那两个男人,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易峋从来不会将她独个留在家里到晚上。
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刘氏也走了出来,轻轻说道:“他们男人外头事情多,难免耽误。何况,峋子又是个有出息有本事的,不定见了些什么人,就会晚些。”
秦春娇两道秀丽的眉紧紧蹙着,清澈的眸子密切关注着通往村口的道路,摇头说道:“峋哥不会丢我一个人在家里的,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刘氏微微叹了口气,她是没有尝过夫妻恩爱的滋味儿的,她和秦老二那就是冤孽,秦老二死在外头才好,她也从来没有替他挂心过。秦春娇这样牵肠挂肚的心情,她从没体会过的。
但这样也很好不是,夫妻本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都升上了中空,秦春娇只觉得两条腿都麻了。正想回屋,却猛然见村路上冒出两个人影来。
刘氏正在屋里灯下穿针,就听见外头女儿惊喜的呼声:“峋哥!”
她晓得易峋这是回来了,浅浅一笑,放下针线,就打算去给他们热饭,好让女儿和女婿有空说说话。
秦春娇几乎是飞奔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易峋的怀里。坚实的胸膛,易峋的气味儿,让她安心的眯细了眼眸。
男人立在月色里,影子在地下被拽的长长的。
易峋没有动弹,任凭秦春娇抱住了他,他似乎在出神,直到感受到怀里温热娇软的身躯正磨蹭着自己,方才醒悟过来。
他浅笑着,将秦春娇抱了起来,额头抵着她的,轻轻问道:“一直在等我?”
秦春娇等了这大半天,又是在心爱男人的怀里,不由撒起娇起来,她嘟着嘴说道:“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担心死了,给你煮的饺子,都凉透了!”
易峋听着这软糯娇媚的声音,憋在心里的那口郁气,竟就这么化了,他轻轻啄了她的唇一下,哑着声音说道:“是我不好,待会儿一定把你给煮的饺子全吃完。”
秦春娇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唇上,说道:“一个都不许剩。”
易峋含笑看着她,竟然张口咬住了那青葱一般的细长手指。细软的指尖,小巧可爱。他咬住便不肯放了,吸吮轻咬着。
略有几分粗糙的舌扫过指腹,惹得秦春娇一阵战栗,她只觉得指尖痒痒的,甚至连心里也被他搔的痒痒的。
她红了脸,想将手指抽出来,偏偏易峋就是咬住不放,像在品味着什么,有滋有味的。
他的眸子黑漆漆的,映着她的身影,水色的唇边漾着一抹笑。
这让秦春娇的脸越来越烫,娇艳的小脸像玫瑰一样的艳红,她小声嘟哝着:“峋哥,快放开,这是干嘛!”
易峋轻笑了一声,这才松了口,淡淡说道:“我饿了。”
秦春娇赶忙将手背到了身后,似是生怕再被他捉住。她嗔怪的看了易峋一眼,饿了就去吃饭,咬她干嘛?
眸光随着眼下的泪痣轻轻流动,这娇嗔的一眼,却是媚到了极处。
易峋只觉得一阵气血翻腾,他抱着秦春娇,大步走进了屋中。
易嶟已经回房洗澡了,刘氏还在厨房里张罗,没人瞧见。
易峋将秦春娇抱进了自己的房里,把她丢在床铺上,紧接着自己也压了上去。
秦春娇的脸艳红着,眸光轻转,低低说道:“峋哥,别这样,先吃饭去吧。”
易峋剑眉一挑,淡淡说道:“我正要吃。”
秦春娇嗔道:“娘在外头呢!”
这要放在以前,那也就罢了。但亲娘就在外头,这让秦春娇羞赧的不能自已。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要被娘抓到了。
易峋薄唇轻抿,有些不情愿的放了她起来。
秦春娇坐起身,理了一下鬓发,就着烛火,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易峋的眼眉处。易峋的右眼下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口子很新,并且昨日绝对是没有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
易峋并不觉得疼,却迅速躲了开去。
秦春娇问道:“峋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和谁动手了?”
易峋默然,半日才说道:“没有的事,这是被树枝子划的。”
秦春娇有些不信,这个地方,要多不留神才会被划伤?
然而易峋却不想再说下去,先从床上下地,向外走去。昏黄的烛火下,他的侧颜看上去有些冷淡。
秦春娇愣愣的坐在床畔,不知道哪里招惹他不高兴了。
那个伤痕,当真有什么故事么?
秦春娇走到了堂屋里,油煎饺子的香味儿在屋中四处飘散。
易峋和易嶟都在桌边坐着,刘氏笑着把煎好的饺子端上了桌。
刘氏说道:“饺子凉了,没法重新下锅,我煎了一下,你们尝尝。”
易嶟笑道:“没吃就知道好吃,婶子的手艺,那是我们打小就领教过的。春娇这么会做饭,还不都是婶子教的好?”
刘氏呵呵笑着,说道:“你还是这么会哄人开心,快吃吧,待会儿别再搁凉了。”
易峋却没有说话,拿起筷子,默默的吃着。
饺子油煎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过于油腻,吃起来也酥脆爽口,果然如易嶟所说,由其女见其母,刘氏的厨艺也很是了得。
但因着易峋的默然,易嶟也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秦春娇侧身坐在桌边,静静的看着易峋。他脸色淡然,俊朗的五官带着一丝刚硬,筋骨结实的手指握着筷子,慢慢的吃着。
刘氏也察觉到了什么,起身轻轻离去了。
饭桌上,竟而一起陷入了沉默。
秦春娇心里有些不好受,易峋以前也不是没有跟她生过气,但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等吃过了饭,易峋回屋洗澡。
秦春娇收拾了厨房,想了想,便走去找易嶟。
易嶟正在灯下收拾褡裢,见她进来,连忙起身:“春娇,有啥事?”
他兴奋的脸有些红,秦春娇几乎是不来他这里的。
秦春娇问道:“嶟哥,你们今天出去遇到什么事了?我看峋哥好像不高兴,他眼角边还有一处划伤。我问他,他也不说。”
易嶟听她问起这个,不由犯了难。
秦春娇见他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着急的问道:“到底是咋了?他不说,你也不肯说,果然和人打架了么?”
易嶟身子一震,抿了抿嘴,那张和易峋一点也不相似的俊脸上,犹豫迟疑着。
半晌,他才说道:“哥既然不想说,那就是有他不说的道理。我也不能在他背后乱多嘴,春娇,你还是问哥吧。”
秦春娇倒是怔了,堵了气,将手一甩,扭身回房去了。
回到房里,她倒卧在床上,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她觉得委屈,心里还有些酸,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易峋抱着她,逗着她,怎么忽然就翻了脸?
再说了,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她的?她不是他媳妇吗?
刘氏在旁边做着针线,隐约就听见女儿低低的啜泣声。她停了针,低声问道:“丫头,咋的了?”
秦春娇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都是峋哥不好,他有事瞒着我。”
刘氏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在这上头,她真是没什么能教导女儿的。以前跟着秦老二,她只能看他脸色讨生活。
停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峋子是男人,养家糊口的在外奔波,难免会遇上些不愉快的人和事儿。他不想告诉你,怕是告诉你也不中用,还要你多操心。”秦春娇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我也遇到了烦心事儿,我也没跟他撒火啊。再说,他没说呢,咋知道告诉我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