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等流言传入萧山王和楚洵耳朵里头,那她岂不是也要受到牵连了?
张嬷嬷正想劝劝顾老太太,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好听的轻笑声。
顾老太太的骂声在目光触到门口那一抹明艳姝色后,戛然而止。
少女站在门口,眉目如画,肤色胜雪,像极了白嫩娇美的绿萼梅。
“你……你什么来的!”顾老太太想到方才她肆无忌惮骂萧山王那些话,眼神有些躲闪。
片刻后,似是想起了顾宝笙还有把柄在她手上,立马便有了底气。
脖子一伸便冷笑道:“好啊,我让你昨儿个来赔罪,你偏今儿个来,是打量着老婆子我不敢把你的事儿说出来,你当我欺负是吧?”
“大胆!”青葵在旁威严斥道:“公主殿下见你年迈体残,不让你行礼,已是宽厚以待了。
陛下尚且从未斥责过姑娘,你算什么东西?!”
从前不当公主当人看,欺负到死,如今明知这是公主,还敢放肆,在青葵看来,这简直是找死!
顾老太太见她手中有刀,但见顾宝笙还是一副笑容温和,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也不怕了。
“我……算什么东西?”顾老太太指着顾宝笙便冷笑道:“你该问问,我若不是东西,她算什么东西才是!”
正儿八经的老子、祖宗都分不清,还当什么公主啊!
转头见青葵似乎要对她动手,顾老太太忙叫道:“顾宝笙,你个小贱人,你是要你亲祖母死不成,还不快把这奴才杀了!”
“吱呀”一声,门缓缓被关上了。
却见金花、银花搬来一把椅子、一张小桌放在顾老太太面前,待铺上细软绣绿萼梅的坐垫,斟上一杯酸甜可口的梅子茶,少女这才轻轻坐了下来,温声道:“顾老太太,我这婢女一向听话懂事。
倒是你……似乎还不清楚,眼下你同你儿女身处何地何境吧?”
少女浅笑嫣然,但骨子里却透出一股清冷高贵的气质,跟从前那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顾宝笙完全是两个人。
但,顾老太太还没来得及疑惑,背脊骨便被青葵扎了一针。
“哎哟!”顾老太太疼得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嘴里刚要开始骂人,就被青葵塞了一个果子给堵住了。
很快,屋中便传出顾老太太痛苦的呜咽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尿骚的气息。
张嬷嬷怯怯的小心抬头看了一眼,顾老太太痛得一脸惨白,从前是腰动不了,这回……
她瞧着……倒像是浑身的骨头都摔得粉碎了,整个人仿佛一滩烂泥一般,躺在床上,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可外头瞧着,却是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张嬷嬷被吓得不禁打了个哆嗦。
顾老太太面前,少女微微一笑,“顾老太太,得了些教训,眼下你可明白你的身份了?
我也大可以实话告诉你,今日我来见你,一则是想亲口告诉你,我同顾家,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二则,便是要替娘亲和从前的我出口恶气。顾老太太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我再杀你,其实并无甚意义。
只要顾老太太好生和顾明远、顾茹茹搬出去住,我不会为难顾老太太你的。”
至于那双儿女会不会为难折磨顾老太太,那就不是她操心的了。
顾老太太闻言,深吸一口气,嘶哑的小声吼道:“贱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儿子是丞相,女儿是宫里的嫔妃,怎么能搬到外头去住?
听顾宝笙这意思,似乎她宫里的女儿,她都还想算计!
“小……小贱人!”顾老太太趴在床上,恨恨的瞪着她,“我是有证据的!她什么时候怀的你,什么时候生的你,那都是我一手捏着的。
你有本事弄死我们顾家,呵呵,你有本事弄死那群接生婆吗?”
“哦?”顾宝笙淡淡道:“那老太太想怎么样?”
顾老太太心下得意,暗道顾宝笙这会儿知道她有后手,知道怕了吧。
想着方才她受了那么大的苦、痛,顾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
方才她身上是觉着痛,不过这会儿好多了,人也渐渐有了力气。
她休息了会儿,张嘴就道:“第一,你得把明远的丞相之位给还回来,第二,不是顾家,哪儿还有你,哪儿还有萧山王认什么女儿啊!
你现在是公主了,你爹命比你肯定金贵呀,怎么着不也得封个国公爷当当吗?你要是不知道跟萧山王请求这事儿,你就是大不孝!”
再想到景仁帝被贬为庶人,她那乖巧的女儿顾茹茹恐怕不得不得回顾府来,遭人白眼。
顾老太太就说了,“萧山王这么大岁数,身边儿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你姑姑顾茹茹从前在宫里待过,生得比你娘漂亮得多,性子也比你娘好多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去跟萧山王殿下说,就让你姑姑住在宫里,代替你娘好好儿照顾你和萧山王殿下就成了。
我要求也不高……不说非要当皇后吧,你是公主,这亲上加亲,又是丞相府出来的女儿,怎么着也得当个皇贵妃是不是?”
顾老太太说得理所应当,儿媳妇儿再漂亮,再温柔,在心里那也定然是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亲生女儿的。
凭什么姜徳音能有那么好运,攀上皇上啊?
要她说,这皇后之位就该是她女儿才配得上的!
等到时候她家茹茹进宫得宠,给萧山王生下了大胖小子,这南齐未来的太子皇帝,能轮得到那什么萧山王世子去?
反正,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留下先皇的妃子当皇后宠着的嘛!
顾宝笙不觉好笑,也真不知顾老太太哪里来的这样的惊人想法。
萧山王这辈子除了嘉慧郡主,再没对别的女子上过心。
再说那顾茹茹,因为和秦沐之通奸一事,从顾贤妃被贬为顾良人,合宫上下就没有比她位分更低微的了。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容貌秉性,在顾宝笙看来,一辈子也难以与嘉慧郡主比肩。
顾老太太见顾宝笙在那儿轻笑,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
你这身份没我们顾家护着,迟早有一天会被拆穿的!
你姑姑在宫里,好歹能护着你几分不是吗?便是到时候你身份露馅儿了,她还能给你求求情,让王爷饶你一命,或者给你留个全尸呀!”
顾老太太见顾宝笙不住的笑,正想骂两句,忽然,“哐啷”一下,门便被打开了。
楚洵和新任的大总管小松子一前一后站在了门口,再后面,则是浑身哆哆嗦嗦的顾明远和顾茹茹。
“明远!茹茹!”顾老太太惊喜的叫了起来。
却见楚洵“砰砰”两脚,直接将人踹到了顾老太太面前。
“你……你这是做什么呀!明远,茹茹,快……快起来。”顾老太太见一双儿女被踹得大吐一口鲜血在地上,顿时心疼极了。
楚洵可不管,径直飘到顾宝笙身边,上下查探了一下她有无伤口后,立马将她抱在怀里。
怀抱安稳略带凉意,顾宝笙环住他的腰,就听楚洵沙哑着声音道:“你不必来亲自告知她的。”
顾家的命运,已成定局,现在不死,终究也难逃一死。
顾宝笙将头埋在他胸口低笑一下,给小松子使了个眼色。
小松子会意,拂尘一甩,便走到顾老太太面前,面无表情道:“原本圣上开恩,打算给顾明远一个小官儿当当,给顾茹茹一个女官做做的。
谁知道,杂家一来,竟听见老太太你辱骂公主,还想给陛下选皇后,选国公爷的事儿呢!
得,这事儿啊,就当杂家没说过,不过顾明远,从今往后,你可得好好儿跟你家这脑子不清楚,事儿也拎不清的老太太好生说说。
公主殿下,到底是谁的女儿!”
顾明远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可小松子早已跟在楚洵和顾宝笙身后,慢慢悠悠的走了。
“公公!公公!”顾明远趴在门口想挽留,终究被金花一道劲风给拍了回去。
“明远啊,茹茹啊!”顾老太太心慌又着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呀!
怎么……怎么楚世子和那个什么公公来了呀!”
偏生,她那时正在和顾宝笙那小贱人讲条件,这下……
“娘!”顾茹茹蹭的一下站起来,便大怒道:“您这回真是害死我们了!”
原本萧山王说,看在顾家养育顾宝笙多年的份儿上,都不跟他们计较那些滴血验亲,乌七八糟的事儿,愿意给顾明远小官当,也愿意给她一个女官当了。
谁知道,这娘竟会那般大言不惭的开口就是要国公爷和皇后呢?
就算她和哥哥顾明远确有此意,不也得徐徐图之,哪儿能一来就狮子大开口呢?
“我……”顾老太太哭着一张脸道:“我这不也是为你们好吗?”
门外等着收拾屋子的三人可没心情听这母子三人哭哭啼啼的,直接上来几个人,该抬的抬,该拽的拽,直接便将人扔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