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祥,虽然给慕容樱盖上了披风,不让她春光外露,可眼底满是复杂之色,毫无怜惜之意,若不是为了……他怎么会娶这个蠢女人?
他是想走的,一点儿不想在这儿被人又是同情又是嘲讽的打量,可偏偏,就在此时,慕容眉也被人救了上来。
这一看,张祥的脸色霎时更难看了。
因为救慕容眉的,恰是之前见慕容眉和慕容樱被靖南王府赶出来,专程想捡便宜,来提过亲的一个纨绔子弟。
当时,他虽未在府,可是慕容樱是毫不留情的将人哄了出去,更一大口唾沫唾到人家脸上,指着那人的鼻子骂他不要脸,不配的!
眼下,那人竟然救了慕容眉!
可想而知,那人会得意得尾巴都翘上天了!
这不,张祥刚看了他一眼,那脸颊消瘦,眼底乌青吕敦便笑眯眯的朝他拱拱手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既然救了眉姑娘,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自然是会上门提亲的,请岳父一定要相信小婿的为人啊!”
张祥怒哼一声,那吕敦却是大模大样,摇摇摆摆的从众人面前经过,给靖南王和靖南王妃行完礼后,便一路招呼着众人到时候来喝他的喜酒。
只是众人此刻的神色,实在复杂难言。
这事儿吧,就算告诉了正德帝,那也未必能掩盖下去啊!
堂堂的,一个未娶亲的皇子,对着军功赫赫的大将军的女人,又亲又抱——这成何体统啊!
慕容樱此时的存在,便是让皇家和张家都面上无光。
偏生这会儿,有人将喝醉酒的,张家二房嫡长子张子送来了这边客房。
张祥瞪眼,怒道:“来人,将子文送回去!”
他不想再丢人了!
可张子文却不是,他摇晃着脑袋,打了个酒嗝,酡红着脸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大伯娘让我……嗝……让我救郡主……嗝……让我当王爷女婿呢!
嗝!要回……嗯……要回你自己回去吧,我……嗝……我不回,我才不回!”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尤其方才知晓她们争执的一众贵女,更是像破解了惊天谜团一样,止不住的便纷纷跟自己的父母说起方才的事儿来。“原来这事儿……是张夫人做的啊!这真是……”
众人一见张祥怒火中烧的脸,登时将嘴里的“报应”二字收了回去。
这叫什么,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哗啦”一下,靖南王手里的酒杯便登时碎在了地上。
张祥知道靖南王正在气头上,他也实在不宜多待,一脚踹在张子文的屁股上,便向靖南王夫妇行礼道歉:“此事是张祥治家无方,改日,张祥自会向陛下请求处罚,还望王爷王妃恕罪!”
他知道靖南王的脾气,可不会再让自己再出丑了,因而,不等靖南王府的人来撵他,张祥便让人抬了慕容樱和慕容眉,还有那不停说醉话的张子文回去。
回去的路上,张祥还在感叹自己还算前半生有好运,只要那他从顾家那一战里得来的军功在,正德帝便会一直高看他,不会重重惩罚他的!
只是他不知,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菊园中的风波尚未平息。
北堂竟没得到美人权力,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骚,自然是把这些错处都归结到江寒月办事不利上了。
可又转念一想,这小郡主迟迟没有被人打捞上岸,说不定便是已经溺水而亡了。
靖南王妃没了女儿,江寒月又一向暖心贴心,这当女儿的事儿,不还是得江寒月来吗?
想到此,岸上的北堂竟心里反而不慌了,也不急着训斥江寒月了,只趴在一方青石上吐池水。
靖南王妃眼见掉进湖里的人都上来了,只有自己的女儿没有上来,不禁眼带泪意,“王爷?”
靖南王也着急,只是握着妻子的手安慰道:“没事,已经让底下人放水了,一会儿便会看到眠眠的。说不定……说不定眠眠已经被人救走,眼下不知在哪里歇息罢了。”
靖南王说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妻子,还是安慰自己。
好不容易,女儿失而复得,偏生又遇上这事儿,靖南王只恨不拿自己十年寿命,换女儿平安归来。
一旁的慕容琰抿嘴不语,只转头命令手下的人加快寻找的动作。
眼见日头越升越高,这初秋的暖阳竟渐渐开始带了些夏末余热的燥热。
站了许久的靖南王妃便有些支持不住,头晕目眩,身子摇晃起来。
可刚晃了两下,便被靖南王抱在怀里,正当靖南王要将妻子打横抱起,慕容琰的手下突然又惊又喜的来报:“王爷、王妃娘娘、世子殿下!小郡主找到了!”
“在哪儿?”靖南王妃和靖南王、慕容琰登时焦急的问道。
“在隔壁梅园。”
是了,水流从上往下走,虽然缓慢,可菊园、梅园原本就相隔很近,女儿到了梅园,一早被人救起,放在了旁处,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只是他们一直忙着在水中找人,忘了岸上的地儿了。
靖南王妃登时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含泪闭眼,连连道:“阿弥陀佛,老天保佑!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苍天有眼,她的女儿终归还是没有被带走!
众人知晓汝阳郡主未死的事情,也是连声道贺。
唯有江寒月和北堂竟,计谋不曾成功,心里不快至极。
但既然汝阳郡主还活着,那……北堂竟的唇勾了一勾,这会儿身子娇弱,也正是他好表现自己的时候吗?
因而,不顾自己腿上的伤口被水浸泡得发肿,已经裂开,仍旧跟着靖南王一行人到梅园去了。
靖南王府的院子分了四个园,春有兰园,夏有荷园,秋有菊园,冬有梅园。
夏末秋初,梅花未至,横斜疏影,淡黄浅绿,园中四角都栽种着银杏红枫,倒也不失颜色鲜艳,明亮可爱。
不过众人眼下却无心欣赏这些,只急急忙忙的朝前走,想看到王府的小郡主。
只是刚看了一眼,众人都齐齐闭上了嘴巴。
只见隔了那池绿水远远的丹枫流云下,摆了一大块白净宽大的石块儿,少女面纱已经掉落一旁,露出如雪清透,精致如玉,眉目如画的面容来、
纤细如柳的身子平平稳稳的放在上面,雪白的衣裳似乎也已经被人烘干,上面还盖了一件墨色绣金线麒麟的男子衣袍。
衣袍宽大,而少女身子纤细,直将她从肩头盖到脚下,遮得严严实实。
只是少女那精致的眉眼却是紧紧皱着,樱花唇瓣儿的粉也极为浅淡,微微抿了一抿,似是不大舒服的模样。
靖南王妃看到小女儿安安稳稳的躺在上面,忍不住便想冲过去抱住女儿。
可还未冲过去,却猛然发现一个俊雅清贵,丰神如玉的男子正俯身亲吻她的宝贝小女儿!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少女的脸颊,像是捧着清润盈透的珍贵璞玉,不想让任何人看到那璞玉的光彩一般,将她的脸遮挡得密不透风。
从外看去,只能看到他在俯身亲吻少女,却并不能看到他大手挡住的红唇。
靖王妃是又惊又怒,向来不喜女子近身的南齐广平王世子,锦衣卫心狠手辣的指挥使楚洵,竟然亲了她的女儿!
要么,便是有人三人成虎,以讹传讹,要么,便是这来的楚洵,是假的吧!
至于靖南王和慕容琰更是神色扭曲复杂了,他们家的……他们家的……就这样……被人摘走了!
虽是故友广平王的儿子,文武双全,人中龙凤,可靖南王也没想过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南齐去呀!
慕容琰更是想到去南齐时,听到的那些关于楚洵和顾丞相嫡女的传言,直接认定了楚洵便是那等重色轻浮之人。
先前说什么不近女色,只怕也是因为女子不够美罢了,自家小妹生的国色天香,楚洵这贼哪有不动心的?
加之那南齐顾宝笙听说不知为何一病不起,一睡不醒,这楚洵恐怕更是想换媳妇儿了吧?
实在可恶!
可一旁的众人却看得呆呆痴痴的,很有些回不过神来。
少女仙姿玉色,雪肤花貌,男子俊若神祗,清贵雅致,便是亲吻,也是小心翼翼,纯粹清澈,不含杂质,无关情欲,只有珍重——失而复得的珍重。
被下属扶着的北堂竟看到这一幕,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失策!真是失策!
他怎么当时就没多扑腾两下,往前游呢?
若是他往前再多扑腾个几丈,而非在原地那一圈儿打转救人,那现在亲吻那貌若天仙少女的,便该是自己了啊!
最痛苦的,并非是失败,而是离成功只差那么一步之遥的失败!
北堂竟此时此刻便觉得,他与楚洵的不同,便是只有那一步,可就这一步,却导致了眼下抱得美人归的人不是自己!
可是……那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