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向赏罚分明,孟大人通州治水是大功,已逝孟老大人从前治水更是功不可没。
陛下一个奖赏,孟大人可不就是京官儿了么?
而且……西戎使臣胡多问胡大人今日是突然生病了,临时决定不来这宴会的。
陛下您想……若是胡大人今日没生病,来了咱们南齐的封赏宴呢?”
那么,孟行舟随身带的这些信件,来信与关于南齐一些朝堂**的信件,都会一件不落的送到胡多问手里。
当然,孟行舟因为之前和京城这边的朝堂接触不多,写的朝堂秘事也只能是通州和衢州那边的。
可仅仅是通州和衢州那边,什么偷卖米粮,私改账簿,乃至于趁机贩卖貌美女子去扬州做瘦马,私卖生铁给西戎做兵器,大大小小数十件腌臜事,仍旧是不小的。
甚至可以说,每一件都是重罪。
景仁帝方才只粗略的扫到了西戎那个大臣熟悉的字迹,反倒没有看孟行舟这边的。
这一看,这回信上的字迹,除了孟行舟的,还有今日来封赏宴的其他几个官员。
每一个来前来准备接受他赏赐的人,竟然手上都不干净,竟然都是残害良民,逼良为娼的官员!
小竹子刚又送了一杯茶过来,景仁帝接过来便又是朝着孟行舟身上一砸。
这一砸,孟行舟只觉得手腕儿都脱臼了,等他仔细看清楚信纸上面写的东西,这才脸色灰白不已。
那些隐秘的事情——都是真的。
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不是他们内部的人,早已想方设法让人故去,绝不会有谁主动报短,主动送死!
那么,害他的人,是谁呢?
孟行舟下意识想到的人便是秦沐之。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他把顾宝笙写情诗的事情搞砸了,反倒让太子侧妃余若水出了大丑,连累到了秦沐之的名声。
还有一点便是……这一幕,不正是他们曾经陷害顾家和崔家的事吗?
顾家和崔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的事情,是他一手写的信件。
南齐对秦沐之和景仁帝有危险的兵权之家,只有顾家。
顾家都已经没了,也不会有其余的官家还需要通敌叛国的信件了。
他原本以为秦沐之是个好的,真的会看在他的功劳上,让他在封赏宴上能扬眉吐气,平步青云。
可是,秦沐之这番做派,明显是要除掉他啊。
也是,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他死了,秦沐之伪造通敌叛国信件的事,从此世上再无人知晓。
可是,凭什么呢?
他好不容易才从衢州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出来,如今还没有享受荣华富贵,享受美人在怀,享受山珍海味,就这么要变成一抔黄土?
不甘心啊!他是真的不甘心!
人在危险时刻,为了保住性命,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孟行舟为了保住性命,自然也是。
他几乎没有细想,便急不可耐道:“陛下!此信的字迹虽然像极了微臣的字迹,可若是有人伪造信件,也未可知。
微臣幼年也曾习过不少名家字迹,自己有时心血来潮,仿造的名家字迹都能以假乱真,何况这有心污蔑微臣,陷害微臣的人呢?”
一旁的秦沐之闭了闭眼,暗骂一声“蠢货!”
他不知道孟行舟心里的害怕,更不知道,孟行舟被景仁帝两个杯子砸了两砸,脑袋已经痛晕了,是强自镇定的为自己辩解的。
可他作为让孟行舟进京封赏的太子,此刻实在不能为此说话。
倒是萧德妃对此十分不信,当下便道:“孟大人这话,说的言过其实了吧?
哪里有人能仿造的如此相像的,你可不要为了开脱自己的罪名,犯了欺君之罪啊!”
“微臣不敢!”孟行舟已同惊弓之鸟,生怕景仁帝再砸一个杯子去了自己剩下的半条命,忙道:“微臣说的都是真话!”
“陛下!”薛御史出声道:“既然孟大人说他说的都是真话,倒不妨让孟大人写上几笔?”
景仁帝刚要说“不用!”
孟行舟早已跪在地上,用手指沾了地上的茶水,飞快写起来。
这一写,周遭的几个大臣齐齐变了脸色。
“陛下……”薛御史沉声道:“此字像极了顾崔两家中的信件之字啊!微臣斗胆,还请陛下重审顾崔两家通敌之案!”
151章 你是不是喜欢顾公子 2更
重审顾崔两家通敌之案?
此话也只有南齐朝堂,不畏权势的薛御史敢说这话了。
但偏偏,薛御史说得有理有据,“陛下!孟大人情急之下尚且能写出如此相像,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字迹。
若是有心人精心琢磨,写出的字岂不更是完全让人断不出真假来?
孟大人此次通敌叛国的信件同之前顾崔两家的案子可以说是太过雷同了啊。
都是于我们南齐先有大功,而后被查出这等通敌叛国信件的人。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
若孟大人这信件是真的,倒还罢了。
若是假的,个中用心实在狠毒至极啊!
西戎兵马虎视眈眈,不管是我们南齐的官员为了争权夺利,残害同僚。
还是西戎为了去除我们的肱股之臣,伪造信件。
这可都是天大的祸事啊!
若是立功之人都查出了这样的信件,长此以往,南齐还有哪位官员敢为国为民而做事立功呢?
因而,微臣斗胆,请陛下彻查此事!”
薛御史的话倒是给不少官员都敲了警钟。
且他说的不无道理。
昨日是顾崔于南齐江山社稷,被污蔑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今日就轮到了孟行舟。
那么,谁知道明日会不会轮到他们犯罪?
不关己事,总是漠不关心的,可一旦祸事涉及到了他们自身的安危,人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警醒防备起来。
既然薛御史做了出头鸟,带了头,他们后面跟着附议,其实也没有什么重罪了。
因而,一众文武百官乌压压跪了一地,齐声道:“臣等附议薛御史所言!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声音整整齐齐的,不敢高,也不敢低。
高了怕景仁帝生气,低了怕景仁帝不许。
那些附议的,有胆小怕事的,也有从前愿意为顾崔两家说话而人微言轻的,更有正直廉洁却苦于当时拿不出证据,眼睁睁看着同僚死去的。
就像初生的一轮红日从黑沉沉,厚叠叠的乌云中慢慢摇曳而上,或许一开始,只是那么一点点微微的金光露在乌云边上。
可一有纯澈的东风轻轻拂过,乌云慢慢散开,夺目璀璨终究会春光明媚满人间。
景仁帝坐在上首,听着地上齐声一片,看着地上齐跪一地。
胸腔的怒气几乎憋不住想从喉咙中喷涌而出,迫不及待想把薛御史臭骂一顿。
可是他不能,他作为帝王,为了让臣子忠心,必须要赏罚分明,有赏有罚。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有时候,文武百官的“一众心意”,他也必须斟酌斟酌才能拂去。
譬如眼下,薛御史是为了南齐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而开口,甚至是为了南齐的百姓民生而开口。
——他便不得不应下来,还得颇为感激的说道:“薛御史所言甚是!朕也正有此意!
南齐有薛御史,实在是百官之范,百姓之福啊!
既如此,薛御史你便与大理寺少卿任尔东,一起负责调查此事!
但是……”
景仁帝话锋一转,凌厉道:“若是查不出此事,或是误判,朕,可要唯你们是问!”
“臣遵旨!”
不欢而散的封赏宴就此结束,而顾宝笙却等在宫门口。
见薛慕棠出来,她才拉着她的手道:“棠姐姐,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帮帮忙!”
薛慕棠一愣,见她眼神焦急,不似平常,也郑重起来,忙把她拉到一边。
绕过宫门正要见顾宝笙的楚洵听完凛二的禀报,神情一凝,“她要顾延琛的东西?”
停顿许久,他才缓缓道:“去查查她和顾延琛的关系。”
凛二有心说,小夫人和顾公子未必是主子想的那样。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没有关系,小夫人就不会让他在孟行舟袖子里放那些她亲自写的通敌叛国信件了。
顾公子人品才学外貌,都不输于自家主子。如果小夫人少女怀春,喜欢顾公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样想着,他又不禁同情起自家主子来。
唉,主子再俊再好,在小夫人心里的地位,自然不能和死去的顾公子比较啊!
他摇摇头,还是遵命立马下去着手查关系了。
这边薛慕棠听了顾宝笙的话,也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要顾延琛的衣物和书画?”
顾宝笙说是。
已经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哥哥的消息,如果哥哥回来,一定会替顾家和崔家报仇,至少会在朝堂上闹一番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