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笙侧首,楚洵抱着她的细腰,缓缓落在门口。
凛一将顾琤提起来,直接扔在了书桌旁的一张竹榻上。
“咳咳咳!”顾琤被摔得头晕眼花。
他抬头便见楚洵站在顾宝笙侧前方,目光冷冽的看着他,像冬日深处的寒凉湖水,寒意浸心透骨。
许是知道自己杀顾宝笙已经无望了,顾琤干脆不再挣扎,目光暧昧的看着顾宝笙和楚洵,挑眉冷笑。
“我以为是谁来救人说理呢,原来是楚世子啊?”顾琤拿左手猛拍一下脑袋,“也是啊,姜氏那个女人一贯水性杨花,本来就跟广平王殿下有一腿的嘛。
所以广平王殿下让楚世子你来救情人的女儿,帮她说话,帮她骂人,也很正常啊!”
姜德音跟广平王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事在南齐并不是什么秘事。
而顾琤,自打认为姜德音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之后,更是认为她一直和广平王藕断丝连。
此番楚洵骂他是贱人,便一定是广平王让他来帮忙出气的。
楚清清冷冷的眸光掠过他身上,突然很轻的嗤笑一声,“难怪你的母亲一辈子只能当个婢女,连永安王的外室也做不了。”
单看顾琤狂妄自大又愚钝不堪的脑子,便可知其母为人如何。
顾琤却愣了,方才楚洵骂他,他不过以为是普通的回嘴罢了,就像他在白鹭书院和同窗嬉笑打闹,他骂一个“你笨”,对方骂“你更笨”那样。
但楚洵却说他的母亲是一个婢女……
顾琤不相信,只是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你……你说清楚!”
他的母亲明明是姜氏,怎么会成一个婢女,还跟已经满门问斩的永安王扯上了关系?
楚洵惜墨如金,淡淡道,“照顾你的高氏,你该记得的。”
顾琤突然一脸惊愕不已,竹榻旁正是一面铜镜。
他的脸方才被刻刀划开一道长口,血泪汗水模糊不清的糊在脸上,但依稀看得出眉眼处的妩媚同顾宝笙是不同的,反而同他从小就照顾他的高氏很是相像。
虽然顾琤同顾宝笙的眉眼处有几分相似,但顾宝笙的眼形轮廓却更为精致无瑕,便是妩媚,也不是顾琤的轻佻浮躁之气,反有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高贵典雅,集妩媚娇艳与纯真无邪于一体。
顾琤别开头,不去看那面铜镜里的人脸。
他突然有些不敢相信,他方才是说恨姜德音,不愿让姜德音做他的母亲。
可是,当楚洵告诉他,他真的不是姜德音的儿子,只是一个低贱婢女的儿子,他真的更不愿相信了。
堂堂丞相的嫡长子,竟不是公主亲生,甚至连他自己的亲爹是谁,他都不知道。
他不信,“你在说谎。”
楚洵并不同他解释,直接让凛一扔了一张泛黄的书信摆在他面前,摁着他的头让他细看。
“这……这不可能的!”顾琤突然脸色大白,不住的咽着唾沫,大叫道:“这不可能的!”
他的母亲怎么可能是一个自恃美貌,为了荣华富贵,卖主求荣的婢女?
怎么可能自己故意怀了别人的孩子调包成主子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故意设计让她主子同别的男子有染,才害了她自己性命?
而这些,姜德音竟然都写了下来,留给了顾宝笙。
那个聪慧颖悟的女子,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啊!”顾琤突然抱头大叫,“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直怨恨入骨的人,竟是真正让他多活了十多年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让他真正能活下来的人?这怎么可能?她又为什么要自己活着?
134章 结果是这样
“是因为十七年前,鹿园狩猎那件事吧”。”顾宝笙缓缓的开了口。
楚洵微微颔首。
不知不觉的,她的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她这具身子到底是和姜德音血脉相连的,她甚至在知道顾琤是高氏的儿子时,就猜到了姜德音的良苦用心。
楚洵轻叹一口气,到底是小姑娘,哭起来就如决堤的水,怎么都止不住了。
他从袖子里拿了一方帕子,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递过去,哪知他个子高高大大,顾宝笙的个子娇娇小小,他刚伸手,手帕就轻拭在她朦胧水润的眸边。
顾宝笙一愣,这才回过神来,接了帕子说了声多谢,便走到顾琤面前静静看着他。
顾琤还在咬牙摇头不愿相信,见顾宝笙看他,更为怒火交加,大吼她,“你滚!你串通那些外人来骗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我要是婢女的儿子,那你就是婢女的女儿,你休想骗我滚出顾府!就算该滚,那滚的人也该是你!”
“你还是不知悔改吗?”
“我为什么要悔改?”顾琤不住摇头,“你们都是骗我的!我真是婢女的儿子,还是一个差点儿害了她的婢女的儿子,她怎么可能还会让我活着!”
这也是顾琤一直不愿相信那封书信内容原因,即便他知道,书信上的字迹是真的,书信所用的桃花笺也是真的,他……还是不愿承认自己卑贱的身份。
“因为你母亲高氏救过她一回。”顾宝笙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说什么?”
“我说……十七年前,高氏专程帮我的母亲挡了一箭,只是……”她讽刺的笑了笑,只是,并不真的是想救自己的主子罢了。
高氏当年,是想让永安王英雄救美的。
说起永安王,其实并不算是皇家正统的血脉,当然,这是明面上。
若有贵族家皇家的好事者多加打听一番,便能得知,永安王虽然是一个衡州破落王府的王爷,但是其母貌美如花,当年先帝路过衡州时,先帝曾和她有一段露水情缘。
按照永安王的年岁生辰来算,十有**,他该是先帝爷最小的儿子了。
景仁帝一向喜欢将这些对他有威胁的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确保他们不会造反,永安王自然和中山王一样,都被他接到京城威逼利诱一番,暂时妥协的住在京城了。
只是这位永安王从小被自己母亲教导,将来是要继承大统,有美酒美人相伴的人。因而,他并不把景仁帝的警告放在心上。
直接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皇上,一边放肆大胆的行起事来,一边暗暗筹谋夺来皇位。
譬如,皇宫之中挑选秀女,他便主动请旨,想要家世最好,才情最高,容貌最盛的那几人当侧妃。
譬如,科举考试还未出名次,他自己钦点了几个看得顺眼的,在自己府中饮酒庆祝。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而最关键的,是有几位权重大臣各怀鬼胎,想趁着宫廷内乱,自己好分一杯羹。
毕竟永安王无知自大,比景仁帝好拿捏多了,届时除去景仁帝,剩下一个没用的永安王,这南齐不还是他们随意分的天下。
永安王便仗着那几个老臣,胡闹的愈发不像话,直到鹿园狩猎时,他看到了貌若天仙的姜德音,登时神魂颠倒,要向景仁帝讨她做妾。
可姜德音是谁?功臣名将之后,又是元戎太后已经认下的女儿,金枝玉叶,盛宠无限,当时已经在与顾明远谈婚论嫁了。
这样的情况下,永安王一个偏远封地的王爷想让她做妾,不用说,都是异想天开。
景仁帝当场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永安王别的智慧没有,但脸皮厚不要脸这一点,他倒是发挥到了极致。
鹿园狩猎时,他便亲自演了一出戏,想让姜德音中箭从马上摔下来,他再英雄救美。
当然,他想的很美好,但姜德音当时身边的三等宫女高氏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高氏貌美如花,从进宫开始,便有人说她与姜德音长相相似。
可是一个是公主,一个只是三等宫女,同样貌美,地位却是千差万别,高氏每日都被人夸赞貌美,久而久之,便不安分起来。
先是想勾引顾明远,只是迫于太后当时盯得紧,她怕惹祸上身,便放弃此路。
而后,便是盯上了那些想娶姜德音,却因她即将嫁做人妇,求而不得的人。
这些人心里记挂着姜德音,同样之后,肯定也会爱重与姜德音相似,貌美的她。
打定这个主意,高氏在鹿园陪姜德音时,便格外仔细的观察起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公子们。
而在京城中活的最肆意张扬,还有可能继承帝位的永安王,成了高氏的最佳人选。
永安王有心设计姜德音,而高氏有心引起永安王的注意,阴差阳错下,树林中飞出的带毒利箭便被高氏挡了下来。
永安王是个认死理的人,他要谁,就是要谁,没有要替代品的习惯。
因而,即便当时,他怀里抱过了受伤的高氏,也只是当作此事不曾发生。
高氏可就不愿意了,她被永安王一抱,其余身份贵重的男子谁还会让她做妾室?
因而,趁着她伤口好得差不多时,竟主动上门找永安王,献上了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