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贞节妇 完结+番外 (猫咪爱柠檬)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猫咪爱柠檬
- 入库:04.10
林榕最擅丹青,这在洪家是无人不知的。
林榕一听见碧溪镇三里外的桃花儿,就想起了那年,他迎娶云娘的时候,接亲队伍就路过了那片桃花林。当时粉花绝艳,团团簇簇拥成一团,淡香袭人,很是不俗。
那时的他满心欢喜期待,只盼着能婚后夫妻恩爱如蜜,等着来年桃花盛开,便能带着妻子,一同返回此处,共赏桃林美景。
可惜成亲不过半年,他就背负了行囊,去燕京赶考,然后在山道上碰着了那伙儿山贼,从此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而那片馨香满林的桃花儿梦,也就此成了,永远都不能实现的一抹粉红美梦了。
林榕再没心思继续去理会那冒犯他的下人,接了缰绳,便迫不及待往桃林里去了。
等着林榕走后,那年纪大的下人就劝那年纪轻的:“你总是撩拨他做什么?他是主子,你是下人,每回都要吃亏,你瞧瞧你眼角那疤,才刚好透,这就又添新伤了。你可真真儿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真是个憨货!”说着去扶起那踉跄着要起身的年轻下人。
那年轻的下人脸上磕的不轻,马槽是拿了青石板做的,坚硬着呢,满脸血污的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瞪着两只眼鄙夷道:“什么主子,不过是个上门儿矮了半截子的小男人罢了!”
话未完便被年纪大的那个在背上拍了一巴掌:“你管人家大男人还是小男人,上门儿还是不上门儿的,他既是和咱们家小姐成了亲,如今又生出了小少爷和小小姐,那就是咱们的主子。你这张嘴巴,要是再胡乱说话,小心哪一回惹了他发了野性,就割了你的舌头。”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下榻的窝棚,那年老的拿了棉花麻布给年轻的下人处理伤口,就听得那年轻的下人仍旧满嘴鄙夷,耻笑道:“割了就割了,他也就这点子本事,只会在下人跟前儿跋扈厉害了。”
*
孔辙终于还是收拾了包裹,回了清河县的家里。快马加鞭赶了一天,傍晚的时候,终于到家了。
正是晚霞艳丽的时候,孔辙勒紧了缰绳,目光阴沉地看着那那硕大的红漆大门儿上,一颗颗圆溜溜的门钉,正在金灿的阳光下,闪耀着冷森森的清光。
他不想回去,一回去,就要面对那烦人的一家子,看他们凑在一起吵来吵去的,实在是脑仁儿疼。
双瑞勒着马慢慢靠近过去,担心地觑了一眼自家的少爷,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大门,心里头忽的七上八下起来,万一少爷掉转马头跑了,他家娘老子还有弟妹可咋办?忙小心翼翼陪着笑脸,轻唤了一声:“少爷?”
孔辙头未回,只冷冷睨着那大门,没好气地说道:“放心吧,不会跑的。”说着抖了抖缰绳,驱动了马匹。
看门儿的老头子一瞧见是孔辙回来了,喜欢得不得了,忙殷勤地上前扯住了缰绳,笑眯眯道:“二爷回来了,可赶紧的吧,咱们家老太爷叫人来问了好几回了。”
孔辙一听,脑仁立时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老太爷找他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为了说服他,同意兼祧两房罢了!想起来就心烦,孔家的男丁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都眼巴巴盯着他做甚!他是唐僧肉吗?得了就能长生不老吗?
孔辙下了马,立在原处没有立时往院里走去,沉默地站了会儿,回头看向那已然紧紧关闭起来的大门,面无表情,目光深沉。
双瑞的一颗心简直要跳出了喉管来,都到门口了,若是少爷忽的又跑了,这个算不算是他把少爷劝回家来了?他家娘老子还有弟妹,不会被老太爷发卖了吧!
好在孔辙默立了一会儿,还是往孔老太爷的院子里去了。
等着他到了那里的时候,院子里已然挤挤挨挨站了好些子的人。孔辙一眼就看见了,该来的全都来了,一个都不少。见得他看过去,立时抽出帕子按住了眼角,嘤嘤呜呜的,顿时风吹浪涛般没得片刻的安宁。
双瑞皱巴起脸,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愧疚来。若不是他千求万求的,少爷根本就不会回来。若是不回来,哪里会被这群太太姑娘们这么围追堵截的,一个个儿哭得跟家里头死人了一样,吵的他心里烦,耳朵里疼。
孔辙本是心烦意乱愁得要命,可真听到了满耳朵的呜呜咽咽,却是意外的镇定了。走上前,挨个儿的给那些,揪着帕子,正哭得嘤嘤呜呜的太太们作揖问安。而后也不理会她们脸上的欲言又止,更是巧妙无痕地避开了,她们想要揪住他衣袖的一双双白白嫩嫩的手,转过身撩起下摆,就往屋里去了。
第018章
屋里很暗,虽然外头晚霞明亮,但是贴了厚厚窗纸的屋子里,已经黑黢黢一片了。
孔辙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扑鼻便是浓烈到不行的中药味儿,间杂着腥臭难闻的味道。这是属于孔老太爷的味道,他的身子早就不行了,瘫痪在床上不能动弹,已经十年有余了。好在孔家底子厚,汤药食补吊着,丫鬟小厮伺候着,孔老太爷的日子,并不算难过。
“祖父。”孔辙站在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孔老太爷掀起已经打了好几层褶皱的眼皮子,看着眼前这个,孔家如今最有出息的孩子,不觉从胸腔里头,发出了深深的一声喟叹。
若是孔轲不死,或者孔轩能够成材些,只怕也不会闹成了如今这种,两房争一子的局面。
“坐吧!”孔老太爷沙哑着嗓子,目光从孔辙年轻的面容上掠过,而后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
虽然窗纸很厚,因着孔老爷眼睛不好,怕见光,又糊了好几层,可即便如此,仍旧阻挡不了,外头女人们此起彼伏的嘤嘤哭泣声。
孔老太爷听得脑子发蒙,本想和孔辙说的话,也想不起来了,于是忽然暴怒:“来人!”厉声道:“把她们都给我轰出去!不管是上吊,还是喝药,都滚回自己屋里去死!再跑到我的院子里哭闹,惹我恼了,都赶出了孔家去!”
传话的小厮弓着腰小心翼翼退出了屋子,很快,外头起起伏伏恍若苍蝇般“嗡嗡”不住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孔辙听得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终于消失了。
孔老太爷这才心满意足地在大引枕上动了动,抬起眼皮,看面前这个少年郎,犹自微垂着脸,昏暗的光线叫他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孔老太爷却是心知肚明,这孩子不高兴。
“我知道,你不快活。”孔老太爷苍老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痛苦和酸涩来,泛黄混浊了的眼珠子转向孔辙,说道:“可如今家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大伯死了,你大哥也死了,若是他们没死,或是还活了一个,也不会闹到这地步。大房骤然没了两个顶梁柱,你大伯母又死盯着你,非你不可,我也是无奈,只得把你过继给她,做了嗣子。毕竟是你生父放了把火,烧死了他们爷俩儿。这是三房欠大房的。你既是三房的嫡长子,父债子还,你无话可说。”
孔辙想起那场熊熊烈烈的大火,一把火烧起来,大房的男人死了个精光,二房的二伯父,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不但脸毁了,身上也没几块好皮肉。整日里窝在屋子里,除了二伯母,谁也不肯见。每天夜里就要大喊大叫,那凄厉的惨叫声,隔了那么老远,他都能听得清楚。
“过继给大房,孙儿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可孙儿还有弟弟,除了三弟,还有四弟五弟六弟,并非只有孙儿一个男丁,何苦非要孙儿兼祧两房。二伯父二伯母要选嗣子,在三弟四弟还有五弟六弟里面选,难道就不成吗?”
孔老太爷想起自己的二儿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禁心下一酸,这个孩子,自来温良宽厚,却是命运不济。
先是骑马狩猎时,为了搭救老三被马踩了脚。最后老三啥事没有,他却是跛了一条腿。大燕律法有云,身残者,不许参加科考。可惜了他一肚子的学识抱负,最终化为乌有。
好在孔家家大业大,不科考也不算什么,可他于子嗣上,却是又踢上了石板。生了四个女儿出来,却是半个儿子也没见。
眼见着四十的人了,便是二儿媳再给他买了丫头回来,说要生儿子,他也不肯再进那些女人的屋里半步。暗地里过来央求他,要他把三房的孔辙过继给他做嗣子。
孔家到了孔辙这一辈儿,除了大房的孔轲外,其余的男丁,全都出在了三房里头。偏二房不肯过继了庶出,只肯要嫡出。
可三房已经成人的两个嫡出儿子,排行老二的孔辙不必说,文武双全,脑子灵活,为人又正直可靠,是个有良心有能力的孩子。
可行三的孔轩却是和孔辙云泥之别,虽是同胞一母,孔轩也不是不聪慧,可他读书不成,经商也没天分,却又自恃才高,自以为是得很。
孔轲还没死的时候,带着他做了一单生意,便是因着他喝酒闹事儿,叫人抓住了把柄,最后钱没赚到,还亏了好大一笔银子。
于是二房想要过继嗣子的时候,就只盯住了孔辙,根本不考虑孔轩。
老三媳妇自然不肯,她生了三个儿子,幼子还小,二儿不争气,唯大儿子聪慧能干,哪里舍得,当时很是大闹了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