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马车前,孟长安突然停下了,秦绵冷不防差点撞上去,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蠢笨,连个路都走不好。”孟长安冷嗤一声,一撩衣摆上了车,秦绵呼吸微滞,由冬枝和青桃扶着上了车。
到了车上,她尽量往边上挪,坐得离孟长安远远地,生怕又触怒了他。
“你风寒未愈,还坐在风口上,本督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秦绵往里挪了挪,见他眼神依然不满,又往里挪了挪。直到坐在他身侧一袖之隔,见孟长安终于不再冷着脸,才松了口气。
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孟长安是不耐烦说话,而秦绵则是不知该说什么。她现在倒是不那么怕孟长安了,尤其是他还安顿好了她的家人,让她心中对他存了万分的感激,一心只想着如何还恩。
一阵寒风扬起了厚重的车帘,凉气顺着空隙窜进来,秦绵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孟长安看了她一眼,解下身上的披风扔给她:“穿的这么单薄,难怪你总是生病。”
秦绵轻声谢过,在孟长安迫人的注视下把披风裹在了身上。
眼看离长宁侯府的大门已经不远,秦绵刚想开口让孟长安把她送到西边角门,马车却突然停了。
“怎么回事?”孟长安朝外面问道。
“督主,侯府门口有马车在,咱们不方便过去。”车外顾劲迟疑的话传进来,孟长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第20章
许是顾劲的反应实在奇怪,孟长安竟然好奇地撩开车帘往车窗外看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冷笑,秦绵跟着看过去,只见一对男女正站在侯府门前做依依惜别之态。
邵思岚今日本来是受了梁婉华的邀请来长宁侯府做客的,正好碰上梁明泽下午也在府里,就在梁婉华的“撺掇”下与他见了面,诉了诉衷肠。在侯府逗留了半日,眼看天色渐黑,梁明泽亲自送她上马车,还在马车前对她温声细语,痴缠了许久,弄得邵思岚一张俏脸都染上了春色。
梁明泽把邵思岚送上马车后就转身回去了,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对邵思岚的柔情蜜意都被别人观赏了去。秦绵本来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戏,谁知这时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她反应极快地闭上眼睛,但还是有微尘吹进了她的眼睛,那种灰尘摩擦的不适感让她控制不住的落泪。
秦绵忍不住用手去揉,一双眼睛顿时通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一条帕子落在她的怀里,秦绵止住动作一看,上面的花样素淡得很,只绣了点梅花。
“哭什么?软弱。”孟长安的训斥声在耳边响起,秦绵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是迷了眼睛,对上他一双冷眸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多谢督主。”秦绵用帕子揩了揩眼泪,眼睛好受了许多。只是用脏了的帕子她却不知该不该还给孟长安。
“不必了,你留着吧。”孟长安见秦绵听了自己的话神色一松,把帕子收进了衣袖中。也不知为什么,刚才看见她的眼泪时,心头那种焦躁不耐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你那夫君可真有本事。”孟长安冷冷一笑,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大夏朝民风开放不假,但梁明泽已经娶妻却还当街与未婚女子拉拉扯扯,实在是不像话。
秦绵低头不语,如果上一世不知内情或许她还会伤心难过,但如今,她只想将父亲救出来,尽快脱离侯府。
见她又难过的低了头,孟长安不耐烦地一甩袖子。
“顾劲,还等什么,继续往前走。”
他们停在这里的时候,邵思岚的马车已经走远了,秦绵抬头,只能看见孟长安冷凝的侧脸。
她思虑着开口:“督主,还请您将妾身送到西边角门,侯府的人并不知道妾身今日不在府中。”
孟长安果然转过头目光森然地盯着她:“下不为例。”
见秦绵乖乖点头,他才又对外吩咐了一声,马车绕过了侯府正门向西侧角门而去。
秦绵看着他带着薄怒的俊脸,也许是错觉,她总觉得孟长安似乎对她极为有耐心,就在她心神恍惚盯着孟长安发呆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西侧角门处。
“看够了吗?”一身低沉微哑的问话让秦绵瞬间回了神。
她连忙低下头;“督主恕罪。”
听说孟长安最忌别人盯着他的脸瞧,尤其是女子,秦绵此举可谓是犯了大忌讳。
孟长安看着她的发顶神色晦涩难明,半响他轻吐一口气:“罢了,回去吧。”
秦绵如同得到了赦令,立刻起身扶着冬枝的手下了车。随后站在车边对马车里的孟长安微微一福:“督主,今日的事给您添麻烦了,等妾身找好了宅子,就将家人接过去。”
车帘掀开寸许,露出孟长安俊逸非凡的侧脸,他声音微冷:“随你。”
秦绵摸不准他的态度,继母和弟妹住在孟长安的私宅中也不是长久之事,更怕给他沾惹什么不好的谣言,是以她才会有刚才那一番话。
她微微抿唇,欲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还给他,手刚刚碰上绳扣,就被孟长安一声呵止了:“披着,你若冻死了,本督岂不是白忙一场。”
这半日来,秦绵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因此也不以为意地放下了手,只低声道了句谢,就与冬枝和青桃一道从角门处进了侯府。
孟长安瞥着她的背影,想到那袅娜纤弱的身躯正裹着他的披风,目光中又多了几分热度。
马车驶出很远,直至看不见影子的时候,角门边上的窄巷中走出一个鬼鬼祟祟地身影,身材瘦小,佝偻着背,正是陈氏一直派来盯着秦绵的刘婆子。
刘婆子并不知道今日秦绵出了府,她前两天捡了一只水头不错的镯子,今天傍晚偷偷溜出去卖了,回来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孟长安送秦绵回来。
刘婆子认得东厂的装束,慌忙躲进了墙根处的干草堆里,这才没被发现,不过秦绵从孟长安的马车上下来,她可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离的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天色漆黑秦绵从一个太监的马车上下来,又偷偷摸摸的,想来两人必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刘婆子兴冲冲地到了陈氏的荣辉堂,说自己发现了秦绵的秘密,果然很快就被陈氏唤了进去。
“你说秦绵是坐着那阉,孟督主的马车回来的?”陈氏本来张口又想说“阉人”两个字,但想起上次兄长告诫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正是,夫人,奴婢亲眼所见,孟督主待少夫人极为亲厚,少夫人身上的披风一看就是男子的,应该就是督主给的。”刘婆子为了让陈氏相信自己,把披风的事拿出来说。
陈氏咬牙切齿道:“好你个秦氏,真是个狐媚子,连个无根的人都能被你勾得怜香惜玉起来了。”
宋嬷嬷在一旁道:“夫人,看来这秦氏真是搭上了孟督主这条道了,往后恐怕要欺到您头上来了!”
陈氏冷哼一声:“她敢,听说秦家今天已经被抄没了,她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还妄想霸着泽儿正妻的位子,我看她也只配伺候一个太监了。”
宋嬷嬷应和道:“就是,听说太监都有那些个折磨人的嗜好,就让她好好受着吧。”
陈氏脸色阴沉:“就算如此,我也不想让她整日碍我的眼,更何况若真让她搭上了孟长安,只怕我们侯府就要遭殃了。”
宋嬷嬷迟疑:“夫人,您是说……”
陈氏令她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一句,宋嬷嬷脸色惊骇道:“夫人,万一被那位孟督主知道了?”
“怕什么,不过是一个玩物,能有多上心,太监又没那物事,还能动真感情不成?你就照我说的去做,谨慎些,别露了马脚。”
见陈氏主意已定,宋嬷嬷只得应声出去了。
第21章
连着喝了两日的苦药汤子,又顿顿药膳补养,总算让秦绵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加之继母和弟妹都安顿下来,她心里一直忧心的事算是解决了一半,病自然好得快。
吃过早膳,秦绵将手头的银钱理了理,拿出几张银票,准备去东市看看,给继母和弟妹买个宅子,如今手里有钱,自然不能让他们像前世一样过得那么粗陋。
“青桃,马车雇好了吗?”秦绵将孟长安给她的令牌系在腰间,觉得不放心又转而塞进了衣襟里。
“雇好了,奴婢昨天一早就去雇了,这个时辰车夫应该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如今秦绵在长宁侯府里地位尴尬,府里的马车不会给她用,况且她也不敢用,陈氏对她的盯梢一直没有停止,一日没离开侯府,她始终不能安心。
收拾停当后,秦绵带着冬枝和青桃出了府,青天白日的,她们没走小门,也就从侯府正门口直接走出去了。一出侯府的大门,果然见街边不远处有辆马车正等着。
秦绵走过去一看,车夫竟还是上一次送她们去过秦府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见了她们有些紧张,与她们招呼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
眼看就要到约好的看宅子的时辰了,秦绵没有深究上了马车,车夫极为殷勤周到,给她们把帘子放下,还叮嘱她们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