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华山畿中的男女呢?”
    “那也并非是爱情啊,不过感念男子的真心罢了。”
    “孟光与梁鸿?”
    “举案齐眉?呵···”萧元嗤笑一声,“你说孟光与嫁的是王鸿李鸿,还不是一样的举案齐眉。”
    景行止轻叹一声,看着萧元的目光里,多了许多难掩的伤感,萧元想起那时的景行止,无欲无求,心中唯有佛祖,这般的景行止,却是陌生的。
    他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句,“原来,我···”
    萧元看着他的脸色,觉得有些骇人,“你如何?”
    景行止捂着心口,苍白着脸色看着萧元,“你···我···”
    他竟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萧元却十分安适的缓缓坐下,漫不经心的一问,“可要本宫帮你叫医师。”
    “不··你陪着···”
    本是已经坐下的萧元,却忽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道:“本宫去帮老师请医师。”
    景行止伸手拉住萧元的衣袖,被萧元轻轻抽了出来。
    “别走···”
    “老师不舒服,自然是先请医师,本宫先去请。”
    景行止的手垂下,望着萧元风姿绰约而去的背影。
    “元儿,那时你就是这样难受的?”
 第十六章烟火迷离
    “我不会同意你去从军的。”
    萧元放下汤勺,接过轻盈递上来的巾帕擦了擦嘴角虚无的汤渍,眼中带着不赞许的表情看着容焕。
    半响,听见男孩的回答,只是感觉到男孩坚定的眼神没有一丝示弱,萧元叹了口气。
    “先在我身边,做···侍卫吧,等你再大一点···”
    “我父亲十岁就已经随祖父从军了。”
    萧元目光冷了下来,“你应当记得你父亲十五岁的时候就战死了!”
    容焕垂下头,“我不是父亲,不会死,也不会背叛你。”
    萧元看着少年垂下的脑袋,松了口气,“饿了吧,过了吃饭。”
    今晚本事她做东,招待景行止的晚膳,却被突然而来的男孩打搅。
    轻盈重新摆了碗筷,萧元与容焕一同用膳也不是第一回了,容焕站着,看着在一侧静静用膳的景行止。
    声音坚决不可更改的,“请殿下成全。”
    男孩犹带稚气的声音触动了萧元的心弦,她别开眼,沉默许久,突然问:“这世间的男孩儿可是都喜欢从军?”
    景行止静了许久才恍然,萧元这一句是在问他,“大抵如此。”
    萧元淡笑,追忆的说道:“皇兄刚被册封为太子的时候,最喜欢的就不是在朝堂上逞口舌之能,最喜欢带着兵去前线。萧家的儿郎骨子里便有着好战的血液,去吧。”
    萧元看着才到她胸口的男孩子,他长得便很秀气,不像是武将家庭出身的孩子,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如果换上女装,断会被认作女子。
    男生女相,便不能长寿,这般娇养只能让他过早的殇去。
    “还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吃饭!”
    容焕眼中绽出亮光,坐到轻盈摆好碗筷的位置,拿起了筷子,“谢殿下。”
    “殿下很喜欢孩子?”
    景行止忽然问。
    萧元看着容焕埋头吃饭的样子,慢慢摇头,示意轻盈把容焕喜欢吃的菜换到他面前。
    “本宫不喜欢小孩子。”
    容焕咬着一颗青菜,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萧元,得到的却是萧元极大的笑容。
    “除了焕儿。”
    容焕似乎成了得胜将军,含着讥讽的笑容斜瞅着景行止,却不防被萧元捏着筷子敲了敲头,“快吃吧,等会带你出去看烟火。”
    建武元年的九月三十日,光武帝下令全长安城举行烟火节,庆贺公主降生,这个规定一直保存下来,已经整整十五年了。
    “为什么?”
    景行止的声音有些哑,眼眶有些红,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克制着什么。
    “看着焕儿,本宫便会想起一个人,一个对本宫至关重要的人。”
    景行止的眼神暗沉,看着萧元,静静地。
    “是谁?”
    萧元却没有再答话,抖了抖袖子,站起来走到门前。
    长安城中的烟火已经开始盛放,将这座千年帝都点亮如白昼,天上的繁星也在烟火中黯然失色。
    在萧元抬头仰望着的时候,身后的容焕放下筷子,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殿下心里很难过,她一定在思念她的母亲。”
    这句话被萧元听见了,她那句话中,所说的其实是姜有汜,此时被容焕猜错了,倒也无妨。
    容焕走过来,望着萧元,“殿下,可以走了吗?”
    景行止抿抿唇,似乎在犹豫些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轻盈上前,给萧元系上披风,唇间带着笑容,“景先生不一起去吗?”
    景行止走上前,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萧元抢先了,“老师是佛门中人,不喜欢这种热闹。焕儿,我们走吧。”
    景行止闭着眼,过了一会才缓过来,睁开眼时,整个厅堂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年,你就是这样看着我走的?”
    景行止后退一步,坐会凳子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看着萧元才用过不久的碗筷,少女擦拭过嘴角的丝巾还随意的扔在桌上。
    他拿起那方丝帕,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与萧元一模一样的少女。
    她静静的站在景行止的面前,含着盈盈笑容,眉眼间没有一点点忧愁,依旧还是她最初爱慕着自己的模样。
    妃色短袄柳黄色马面裙,裙上绣着百蝶图,娇小的绣鞋上缀着两颗夜明珠。
    她就站在他面前,鲜活明丽,景行止颤抖着伸出手去拥抱少女,却突然扑了个空。
    “先生,景先生,你怎么了?”
    是前来收拾打扫的婢女,刚一进来却见到景行止身体向前,陡然扑空的惊险样子,连手中的托盘都来不及顾了,急忙扑过去护住他。
    “先生,怎么了?”
    一群婢女都围了过来,神色虔诚的看着景行止,细心询问。
    景行止避开她们,从人群中退出来,脸色苍白难看,“在下突然恍惚,无事。”
    他转身,觉得有什么东西无法再忍受,抽身离去。
    远处的天空,突然绽开一朵绚丽无比的烟花,整个夜空都被点亮,满城都是欢愉赞叹声。
    景行止走在人群里,几乎不用去寻找,就看见了萧元。
    少女,如云似雾的的乌发上缀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明媚的笑颜胜过天空的烟火,苏紫色的披风在夜风中轻轻摇着裙摆。
    景行止向前走,迎着萧元而去,却又顿住了脚步。
    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拿着一串糖葫芦从她后面走出来的男孩。
    看着男孩伸过来的糖葫芦串,少女弯了眉眼,低下头咬下最上面的那颗最大的糖葫芦。
    少女的眉眼都是那样的快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是哪一年?他在那个地方,看到的艳丽桃枝,开了一树,开在整个春天里,开在他梦里回忆里,却也再也寻不回来。
 第十七章早有计策
    “你带着这封书信去见方碍,我已经交代下去了。”
    萧元抚着马儿的背,示意轻盈交书信交给容焕。
    “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焕儿。”
    萧元垂着眼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男孩,“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你虽然与我没有血缘亲情,但是,你知道,你与我意义重大。”
    萧元摸了摸他的头,男孩的眼睛明亮美丽,对将要远去的地方带着希翼,却又对年前的少女有些不舍。
    “这身盔甲穿起来正合身,”萧元手抚摸着容焕身上的那件战袍,“这是母后送给皇兄十岁的贺礼,皇兄长大了,穿不上了,焕儿穿着正好。”
    她俯低身子,像一朵微风中垂下枝的花苞,轻轻的吻了吻容焕的额头。
    “答应我,即便是在军中,也要平安长大。”
    “恩,容焕会长成像太子殿下那样的人,保护殿下。”秀美男孩子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他仰着头,一手抓着少女的手,一字一句的问她:“殿下,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萧元不解,眉眼都是茫然。
    “就是你在宫中说的那些话,那些……”男孩的手将她握得很紧,目光焦急。
    马儿打了个喷嚏,马蹄在地上踢了几下,萧元被容焕捏得疼了,恍然大悟一般笑着,有些奇怪而又郑重的回答:“当然做数。”
    “那殿下喜欢……我吗?”
    男孩扭捏着,带着少有的羞涩与不安期期艾艾的问。
    “自然喜欢焕儿,整个南国的孩子都不及焕儿可爱。”
    男孩年少稚嫩的面容突然怒气冲冲,原本已经快要松开的手愈发的握紧,狠狠的用力的大声说道:“我不是孩子!”
    萧元被逗笑了,不在意的说:“还说不是孩子呢!你看你现在……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