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淡定一笑,拍拍手,突然自龙座背后冲出一群小布库将鳌拜团团围住,鳌拜大惊左右挣扎,小布库上前又用铁索将鳌拜死死捆在,康熙走近被俘的鳌拜。
康熙:“朕会跟天下人说,大清当年的第一巴图鲁被这些小布库生擒了,我大清后继有人了。”
鳌拜怒目看着康熙,康熙则神色诚恳:“鳌拜,朕不会让你死,朕会让你看着朕用十年时间将诏书上所列的大事一一做到。至于你,从此便是朕的一面镜子。”
鳌拜脸上的怒气犹如落潮般迅速退去,意味深长地再看了一眼康熙,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昂然地看向前方。
大殿的门被推开,刺眼的阳光照在康熙和鳌拜脸上,鳌拜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而康熙却坚定地直视远方。
乾清宫外,班布尔善等鳌拜幕僚正骑着战马带着兵士们包围着乾清宫。
穆里玛不耐烦地拉着马缰绳,让马在原地踏着步:“小皇上磨叽啥呢?赶紧乖乖交出玉玺出来啊!”
玛迩赛一脸谄媚:“大人莫急,鳌公心善,定是好言好语劝皇上呢。鳌公这个人就是太忠心、太实在了!”
讷尔杜斜眯着眼睛看了班布尔善一眼:“待会儿,伯父不会提着小皇上的人头走出来吧?”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穆里玛瞧不起地白了讷尔杜一眼:“是又怎的?”
玛迩赛:“不会吧?鳌公若做此想,就不会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讷尔杜撇撇嘴垂下头,自己小声嘀咕着。
从始至终,班布尔善都目光冷峻地紧紧盯着乾清宫的大门,一脸严肃。
突然,乾清宫正殿门开了,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不知何处的一群乌鸦被惊了起来,嘎嘎叫着飞过乾清宫正殿,乌鸦的黑影滑过班布尔善等人脸上。
班布尔善不由得心中一阵惊慌,再定睛一看。门内,一群小布库押着五花大绑的鳌拜走了出来,旁边跟着气定神闲的康熙。
康熙与亲兵押着鳌拜走出乾清宫月台,面前穆里玛等人皆是一脸震惊。
康熙不屑地看着几人轻声一哼:“不出所料,除了你们再不会有旁人。”
穆里玛大怒,瞬间抽刀上前,玛迩赛、讷尔杜却惊恐得略向后退,班布尔善大喝一声:“上!”
瞬间众将士抽刀上前,众人步步向康熙等人逼近,康熙却悠然自得地抬头看向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雨后新鲜的空气:“雨后的空气,真是清新啊!”
随即康熙轻轻击掌,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上空传来。
班布尔善等人一愣,抬头向上一看,只见乾清宫殿顶上、月华门日精门所在廊道的顶上、乾清门顶上,四面八方站满了手持枪铳的兵士,一个个枪铳对准班布尔善等人。
康熙拧眉看向班布尔善等人,厉声唱道:“将这帮反臣,给朕拿下!”
一场在众人期盼中的逼宫巨变,似乎就在此时有了定论。
穆里玛、班布尔善等人被押解离开,月台上只剩康熙和鳌拜,以及押着鳌拜两名壮实全副盔甲的侍卫。鳌拜身上的铁网铁索已被除去,此时只是双手朝后被反缚着。
侍卫正要押着鳌拜离开,鳌拜突然挣扎了两下走到康熙跟前,侍卫大惊就要上前,不远处曹寅等人也是面色大变,就要冲了过来,康熙面不改色地冲众人摆摆手。
鳌拜定定地看着康熙,良久,却笑了:“皇上莫非以为胜算在握了吗?你可知”
康熙也笑了,笑容中却有难掩的失望与苦涩:“你放心,你想要的结果,朕会亲眼让你看到。”
说罢,康熙率先朝午门走去。
鳌拜微愣,当下便被人押解着也紧随其后走向午门。
午门外。
身着戎装的遏必隆带着大队人马将整个紫禁城午门外围得密不透风,战马皮毛的反光、战士铠甲的反光,在烈日下闪闪烁烁,照得人睁不开眼。
鳌拜笑了,脱口嚷到:“怎么样,皇上,任你布局精妙,就算你算准了一切,用那些蒙古兵解了宫中之围,可别忘了,宫门之外,整个京城,还在我的掌控之中。”
鳌拜立时精神振奋。
不料,遏必隆看到康熙,立即熟练地下马,上前跪拜:“奴才遏必隆前来护驾,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遏必隆的跪拜,两旁的将士们、后面的将士们纷纷下马向康熙跪拜山呼万岁,一层一层的将士犹如倒下的骨牌,一层一层地依次跪拜下去。
康熙也不叫遏必隆起身,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遏必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又看向了一脸惊愕的鳌拜:“鳌拜,你若能像遏必隆一样便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惜啊,你是至死不悔啊!”
遏必隆愣了一下,不安地看了眼鳌拜,一言不发地将头埋得更低了。
鳌拜立时反应过来,惊怒当场,浑身战栗地咆哮开来:“遏必隆,枉费老夫一直与你推心置腹,想不到你竟然背信弃义”
康熙高声喝住了鳌拜:“鳌拜你错了,遏必隆背弃的不是信义,而是你等奸臣乱党的野心。他跪的虽然是朕,但即便在此时,他忠的也不是朕这个少年天子。他忠的,从头到尾,都只是钮祜禄一族的身家性命。说到底,他没有你的野心,他心里装的只是他的小家。”
鳌拜完全怔住了,地上的遏必隆身形微动了一下,缓缓直起上身直视着鳌拜:“鳌兄,你莫怪我,你可想过,方才城门打开时,若我全力抵抗会有怎样的结果?真能让你如愿吗?或许能一时如愿,但背天逆国,天下人皆可讨伐,我们终究会败。你别怪我,我一人死不足惜,可不能连累全族啊,鳌兄,原谅我。”
遏必隆说罢,朝鳌拜郑重一跪。鳌拜愤恨交织,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仰天长吼,如同被囚的狮虎,虽有满腔蛮力,却终究成囚。
慈宁宫中。
孝庄再次听到前朝的奏报,长长舒了口气,一脸得意地看着东珠:“皇上终究不负哀家所望,终究办成了这件大事。”
东珠紧绷着唇角,不想多说一个字。
是的,此刻的康熙迎来了他为君生涯中的第一个巅峰,以少年之孤勇力挽狂澜,智擒鳌拜,罢黜权臣,迎来乾坤独掌的时代。
作为臣民,作为妃妾,她都该为他拍手称绝,都该从心底为他喝彩。
可是,此时此刻,在东珠心中塞满的情绪竟然只是悲辛二字。
悲辛。
东珠眼中渐渐蓄满泪水,透过慈宁宫的窗子,看向外面的重重宫苑,她仿佛看到大清盛世的万里河山和商贾闹市、千亩稻田。
那份盛世,是他的愿景,也是她曾经的期待。
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史书上的盛世暗地里藏着多少人的悲辛。
也许,曾经如此熟悉、如此亲密的少年天子注定会成为一代盛世之名君。
可是,东珠明白,在他的盛世里,两人不会再有交集。
安亲王岳乐府书房内。
桌上摊开放着两张空白的奏折。
安亲王与费扬古四目相对,眼神交会,万般心思不言自明。
“如今,参奏鳌拜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朝堂上下不论品级,凡在籍的官员都纷纷上奏鳌拜,述其罪状。仿佛不弹劾、不揭发便是同党,就会受到牵连。”安亲王抚须轻叹,“所谓世态炎凉、落井下石便是如此。此时,唯你与本王同心,都上了这空白的折子,只是不知,皇上能否明白你我的苦心。”
费扬古神色淡然:“他若明白,自是最好;若不明白,也无不可。至于你我,由心便可。”
安亲王摇了摇头,不无遗憾地说道:“原本你是有机会的。”
费扬古对上安亲王的眼睛,他明白安亲王话里的意思。的确,正如青阑无数次向自己承诺的那般,此役,或鳌拜获胜,康熙被废黜之后,朝堂之上,兰布为新君,而兰布之子是自己的骨血,兰布只是人前的木偶,朝堂的命脉、大清的未来,最终都将顺理成章掌控在自己手中。
如果那样,自己早逝的阿玛、额娘还有长姐,他们满汉一体、恢复唐宋旧制、兴国安民的夙愿便可达成,而自己也可以真正释怀,成就一直以来想要成就的愿景。
可是,就在一切唾手可得的关键时刻,他放弃了,不仅放弃,还坚决地站在了康熙身后,为他排兵布阵,为他调度设防,为他一举剪除鳌拜里应外合,立下不世之功。
想来,实在是荒唐。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费扬古心底一声长叹。
若非是那夜,见到匆匆而来的孙之鼎,也许,一切都会是另一番光景。
孙之鼎将宫内秘闻与东珠的处境和盘推出,当下,他便再无选择。
成王败寇,他亲手葬送了自己难得的机会,亲手扶助最不想扶助的那个人完成了宏愿,成为世人眼中的英明天子。多少遗憾,多少委屈,终究抵不过一个她。
只要她好。
是的,费扬古此时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对东珠的抗拒,缘于他不想成为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可是事到关头,他才明白,他早已被东珠的情网困住,他终究成不了自己想要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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