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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灯火通明,赵乐君趴在桌案上,用细细的笔在绢布上描绘什么。
银锦跪坐在边上,拿着簪子拨动了一下灯芯,安静的室内响起噼啪一声。
赵乐君似乎被这个声音惊动,长睫颤动,低垂的双眸缓缓抬起看向外边。庭院里落着霜华,寂静得只有些许风声。
“什么时辰了。”
银锦放下拨弄烛火的簪子,回道:“公主,过了三更三刻了,您要不先歇一会吧,未必什么时候会有消息。”
赵乐君恍若未闻,再度低头,一笔一划描补她记忆的山脉轮廓,在浓墨间寻求片刻心静。
——宫中的弟弟还没有消息,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下午刚刚回到长公主府,就听闻太子昏倒在帝王跟前,惊得她差点就要进宫去。
可是近来帝王待自己不耐和屡屡试探,让她把想法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她现在进宫,不就是告诉帝王自己耳目聪敏,即便是去,也不能现在。
银锦见劝不住,想起公主晚膳没有用几口,就转身下去煎茶和准备做些暖胃的吃食。
哪知才出了门,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往这处来。
她皱眉,想看是谁这么失了规矩,结果楚弈高大的身形闯入眼帘,后面跟着追不上他的侍卫。
他怎么就回洛城了?!
银锦转身便要禀报:“公主,楚将军……”
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蹬了靴子径直入内。
赵乐君听到动静,猛然抬头,看清投下一片阴影的男子,明亮的眼眸瞬间暗淡不少。
冷淡地说:“你回来了。”
楚弈在院子里就见到她柔婉的身形,直接闯到她跟前,明亮灯火下的女子未挽发,亦不需要明珠耀躯便美得夺目。
只可惜这是个不假辞色的冰美人,有着不让他靠近的疏离。
楚弈就那么直直站在她跟前,没有答话。
他低头看她手下的绢布,上面画着四五座城池,山峦川流清晰。
她有连男子都不如的本领,能够凭着记忆或是书籍,或是游历者的只言片语去描绘出精准的舆图。
他不答话,赵乐君也懒得理会,继续低头画那片山,几笔勾出险峻的夹道。
银锦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见两人沉默相对,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去煎茶了。
楚弈就那么定定看她好大一会。她头发未挽,青丝乌黑的披散在身后,几缕落在颈边,将那片露在衣领外的肌肤衬得雪白。
他随手解了斗篷丢地上,走到她身边坐下,见她连头也不抬,沉沉开口:“上回的事情,我说过若是我误会了你,回来必向你正式赔礼。莲娘的事,我也从来没有应承过,你这又是何必。”
出征前,他撞见她和那个自小就长大的无双公子连云状似亲密,让他难堪得没有忍住脾气,在她回来后发生了争吵。
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她,她却一直都是云端上的人儿,如若不是局势所迫,她恐怕也不甘愿到身在俗世的他身边。
成亲后,他一直都尽力维护两人间的平衡。
小吵是有的,他只当是增进夫妻间的感情,当成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情趣了。直到那一天,那对相配的人明晃晃刺了他的眼,又在她冷淡不辩解中,他首回失了分寸把蛮力用来在她身上讨伐。
战事又突来,让两人缓和的机会都没有,他匆匆披甲离开。
这些日子,他脑海里都是离开前,她陷在凌乱被衾中眼睛微红的模样,让他懊恼生悔。这个小妇人,向来只能是用哄的。
他话落许久,她都没有吭声。
他忍不住,去握住她还要下笔的手,哪知她猛然转身,另一只手朝他挥来。
楚弈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脸颊仍旧被她尖尖的指甲刮过,霎时火辣辣的疼。
他呼吸微滞,双眼也眯了起来,抬手在痛处一揩,指头染了些许湿润。
赵乐君冷冷盯着还被他捉住的手,下刻肩头就被猛得按得一沉,他沉重的身躯压了上来。
她吃重,闷哼一声,耳边是他克制又压抑的呼吸声,撩在她肌肤上,起了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贴着她的身躯带有被寒露渗透的潮意,和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到肌肤上,湿热、危险,仿佛又回到自己屈服于他蛮力那天,让她浑身都紧绷着。
他却是贴着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不失柔和:“那日让你受了委屈,你要打,我也受了。明日与我进宫请求圣上收回旨意……你再生气,也要为宫中孤立无援的太子着想。”
赵乐君羞恼的神色一顿,渐渐变得冷漠。
他此时抬头,正好看到她这种漠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两人成婚,除了他有意,也还有相互扶持的一层关系。以往只要谈起大局,她总是能极快冷静下来,今日……
楚弈心中隐隐有不好,这种感觉他在出征前的争吵中就有过,缓解了一些的头疼,又如针刺扎着他。
“嘉宁。”他微微撑起身子,想要看清探究她的情绪根源。
“——君君。”
庭院处却传来一个喊着比他更加亲昵称呼的清朗男声。
作者有话要说:
楚弈:谁TM来拆老子台?!
系统提示:旧情郎1/N成功上线
————
注:文里的小妇人称呼没有贬义,只是旧时一种叫法。小妇人:1、用作见到比自己地位高的自称,2、年轻已婚妇人的称呼,3、有时用作|爱称,亲昵之意。
第3章
君君,她的小名。
楚弈只听过一个人这么喊她。
他看向赵乐君的眼神变得阴沉,缓缓转头,看到了满袖夜风的连云来到庑廊前。
姿容出色的公子,一身官服,玄衣与夜色半相融,清贵出尘。
他眼底立刻涌现风暴,低头又去看自己身下的赵乐君。
她神色平静地与自己对视,反倒让显出怒意的他有那么几分狼狈。
他放在她身侧的拳头慢慢收紧,想起了自己刚才来到时,她抬眼时眸光清亮,在看见自己后就失落一般变得黯然。
这个时辰,她不休息,他以为她是赶舆图,可事实呢……她分明在等人!
等这个曾经跟她有婚约的连云。
楚弈在她冷漠中,拳抵地,一点点将自己的身躯撑了起来,目光却一错不错盯着她问:“你在深夜等他?”
赵乐君没有说话,而是侧头看向屋外的人。
仿佛这就是她的回答。
楚弈就低低笑了声。方才与她说起太子时,她神色也有异平常的冷漠,所以……“怎么,你的旧情郎在你最艰难的时候舍弃了你,如今他身居高位,你便迫不及待的,不计前嫌要跟他重修于好了,对吗?”
她下嫁自己,本就是利益交换,他能借她和姬家军的势,她则更好稳固她和太子的地位。他知道自己当时是她唯一可选的,他也明白自己是可被替代的。
赵乐君面对质问闭了眼,仍旧不说话,脑海里是她跟父皇请旨和离的情景。
刮进大殿的风游丝一样钻入她骨缝里,父皇坐在高位,用冷漠的眼神审视她。那样的眼神,让她如坠冰窟,让她恍惚到怀疑帝王以前对自己的宠爱都是假的。
所以在帝王对楚弈和她有所猜忌的局面下,楚弈要这么认为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不说话,他突然伸出青筋暴起的手去掐她下巴,逼迫她抬头睁开眼和自己对视。
咬牙道:“——赵乐君,老子怎么就没发现你原来也能自甘下贱?我楚弈满足不了你了,是吗?!”
她仿佛终于被他的话刺着了,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睁开的双眼却还是那么平静。摇曳的火光在里面都能化作深潭一般沉静,这种沉静和无声,将他带着修补关系的一腔热血浇了个透,也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愧疚撕个粉碎。
在外边的连云听着他越发粗鄙的话,一脚踏上了台阶。
不想他在这个时候突然侧头看了过来。连云皱眉,脚步倒是停顿在那里,担忧地看向毫不反抗与辩解的女子。
楚弈在连云那种令他恶心的表情中咧嘴笑,松开她,抵着地的拳头用力。
他坐起身,一手还死死握着膝盖,似乎是费了些力气才站起来。
他不是铁打的,几乎不眠不休赶路回来,被她这么一激,这会既然连生气的劲都要没有了。
他站起来,脊背笔直,在这个小妇人身上栽得再狼狈,他也还是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楚弈!
赵乐君得了自由,也慢慢坐起身,长发略凌乱的垂着,沾着他的气息。
楚弈谁也没看,脸颊上的细长伤口还在渗着血丝。
他反手一抹,拾起地上的斗篷,重新披上,沉默着往外走。
连云再也耐不住,三步做两步迈过台阶,奔进去。
在与楚弈错身的时候,楚弈突然抬手抓住门框,用力一扯。
结实的木门被他生生扯落,被他再徒手一劈,发出巨响折腰断裂成两半。
木屑和碎纸飞扬,他喘着粗气,冷声道:“赵乐君,你不要有后悔的那天。”
话落,穿了靴,身影快速消失在暗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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