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问,“我晕了多久?”
慕含娇抹着眼泪, 道:“应该有一夜吧。”
魏浟还掀开身上裹着的披风和衣裳,看了看身上的伤口。
最严重的是心口的箭伤和腹部的一条刀伤, 没有药物也没有纱布,是慕含娇用烧红的铁器, 给他把伤口烙平了,下手极其粗糙,不忍直视。
她一个弱女子, 竟然下得去手?
也是魏浟昏死得严重,被这么折腾,竟然一点痛楚也没有感觉到,醒过来才觉得疼得不行。
他皱起了眉头,又复杂的目光审视了一眼慕含娇。
他问:“谁教你的?”
慕含娇偷瞄他一眼,有些心虚的回答:“上回流萤受伤的时候,我和她闲聊,她就说,以前他们受了伤,为了保命,情急之下,只能用烧红的剑把伤口烙平……”
当时慕含娇想一想都觉得疼,以为流萤是故意吓唬她的,还没往心里去。
昨夜实在束手无策,没用药什么也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尝试用了那个法子。
当时真的是,满手鲜血,皮开肉绽,一股血腥味道,她看一眼差点晕过去,干呕了好久,差点没吓死……
不过为了魏浟别死,她强忍着恶心和恐惧,一边哭,一边给他把伤口烙上了。
那血腥的场景不忍回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大概会成为慕含娇今后难以磨灭的噩梦吧……
慕含娇还道:“你身上带着一些药丸,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药,不敢随便给你吃……”
说着,慕含娇把还放在旁边的几个药瓶子拿出来,询问魏浟。
魏浟示意道:“红色那个。”
于是慕含娇打开了红色小瓷瓶,倒了药出来给魏浟服下。
这药相当于增强体能的药,能让魏浟重伤时候发挥身体极限,快速恢复体力,这样危机时候就能强行撑一撑,就是比较伤身,魏浟常常带在身边。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脱困再说。
吃了三粒下去,热流顺着喉咙流进腹中,不过还要等片刻才能发挥药效。
魏浟轻笑了笑,捧着慕含娇的小脸蛋,心下一动,便贴上了她的唇,帮她润了润冰冷而干涩的唇瓣。
魏浟温柔道:“娇娇,这回你救了我的命。”
慕含娇其实受了凉,还有些头昏脑涨的,脸上却浮起一阵红晕,有点小得意的道:“夫君救了我这么多回,我救你一回算不算还你的恩情?”
魏浟道:“是,娇娇厉害,等夫君伤好一些,好生奖励你。”
奖励?怎么听这个口气,慕含娇一点也不想要奖励。
魏浟看上去虽然依旧脸色难看,嘴唇干得爆皮,一脸毫无血色,可是精神却好了很多,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他身体好,如果那一箭当真射中了慕含娇,慕含娇那么娇弱的身子,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魏浟低下头吻她,将她小心翼翼抱紧,倒是没想到,娇娇情急之下,竟然能做一些靠谱的事情。
想起刚刚做的梦,梦见的前世,魏浟将她抱得紧了一些,心下心疼万分,差点有一瞬间,搞不清楚梦里是现实,还是现在身处现实。
他怕真的如梦里那样,失去了娇娇,那该怎么面对无尽的孤独。
就算,当真把娇娇送去再重活一世,她再遇到的魏浟也不是他了。
他在慕含娇耳边轻声细语,“娇娇,若是这次能脱险,就让元辰先带你回幽州,等我办完了事再去接你,如何?”
慕含娇脑袋贴在男人颈间,娇声道:“能不能不去幽州啊,娇娇不跟夫君分开……”
而且,靖王摆明了现在就想弄死魏浟,让她先走,意思不就是想让她先去逃难?寻求楚王庇护,她能活下来,可是魏浟呢,他能脱险么?
魏浟劝说:“娇娇在这里,我心有顾忌施展不开,你放心,很快夫君就会去找你。”
慕含娇流下了眼泪,抓着魏浟不肯放手,她害怕,昨日漫长的夜里,害怕到了极致,她怕他死了,怕和他分开。
她不想去投奔楚王,只怕再也见不到他,怕哪天突然听见传来他的噩耗,光是想一想都接受不了。
她不住摇头,流着眼泪道:“我们是夫妻应该患难与共的。”
魏浟沉默了……
原本或许他不会怀疑自己保护她的能力,可今日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不太确定。
回想起来,还好当时靖王带着人来的时候,他就在慕含娇身边,若是当时他不在会当如何?
靖王是不是原本计划抓了娇娇相要挟,或是直接先杀了她。
想起来还有些后怕,把她留在京城,总感觉最害怕的事情早晚会发生。
他是有办法对付靖王和皇帝的。
他不会同意让慕含娇跟着回京的,正琢磨,到时候强行把她迷晕,让元辰带着她先回幽州,确保安全再说。
不过魏浟没有说出来,只是温声道:“等我们脱险之后再议吧。”
慕含娇因为头昏脑涨,有点迷迷糊糊的,就在嘀咕,“夫君,娇娇不会拖累你的,也能帮你的忙……不要赶娇娇走……”
魏浟听出她语气不太对劲,低下头看她,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层层。
男人伸出手,在她额头上贴了贴,一瞬间只觉得有些烫手,她受了风寒,早就在发烧了……
因为魏浟从来就没有受过风寒,所以随身的东西没有带这类的药,刚刚他吃的增强药太烈性,慕含娇不能吃……
不禁心下一疼,魏浟体力已经渐渐恢复了一些,这就翻身坐起,扶着她道:“娇娇,你病了,起来把衣裳穿上。”
慕含娇头越来越晕,迷迷糊糊的,是魏浟伺候她穿上了衣裳,还用披风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折腾了片刻,魏浟强撑着身子起来,也把衣裳穿上,生了一把篝火,化了一些雪水烧热了给慕含娇喝了,暖暖身子。
而后魏浟出去逛了一圈,想找下山的路,
已经是次日一大早,冬日清晨的阳光太刚刚升起,明媚得有些晃眼。
*
一转眼过去了一天一夜,山下某处,正有两波人在对质。
一面是靖王所带领的御林军,另一边是昨夜连夜从京城赶过来的镖旗大将军许茂,正带着五千人马,气势如虹。
靖王和许茂碰面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
靖王还质问:“未经父皇恩准,许将军私自领兵围了天池山,难不成有谋逆之心?”
许茂长着络腮胡,横眉竖眼的模样,没好气道:“下官不敢,下官乃是听闻圣上遇刺,特地从京城赶过来护驾,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靖王道:“那正好,昭王射伤父皇,导致父皇受惊坠马,至今昏迷不醒……如今昭王正逃窜天池山之中,若是许将军真心前来护驾,便带着人马搜山,将逆王魏浟擒拿归案!”
其实,皇帝也只是胳膊上擦伤,受惊了落马,昏迷不醒而已。
许茂冷笑:“靖王殿下,你不觉得此事实属蹊跷么?昭王若是当真想射杀圣上,他手下有多少绝顶高手,何须亲自出手,还让这么多人亲眼目睹?这分明就是受人构陷的,或许就是有人扮成昭王的模样,栽赃陷害……
“下官一介武夫都能看清此事,以靖王殿下的聪明才智,难道你还看不清?靖王殿下如此迫不及待,不惜动用御林军,也要强行捉拿昭王,恐怕,殿下没有这个权力吧?
“更何况,就算昭王当真做了,那也得等圣上苏醒了再说,哪有你这么速战速决的道理?老实说吧,下官今日不但要护驾,还要主持公道,靖王殿下可还打算强来么?”
靖王自认能言善辩,却没想到,在这大胡子面前栽了跟头,被他质问得一时无法辩解。
靖王一撒袖子,只道:“反正本王有决定性证据,就算父皇醒来,他也逃脱不了制裁!”
许茂翻了个白眼,道:“那就请殿下先撤去御林军,下官自会搜山找到昭王,给圣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靖王道:“行,本王就看你把他捉回来!”
靖王答应撤掉御林军,主要原因还是带的兵马没有许茂多,而且这大将军许茂是襄阳长公主的丈夫,相当于他的姑父,也是朝中极具威望的人物,此刻带兵赶来救驾,虽然看似中立的态度,但说白了,他跟魏浟是站一边的。
不过,魏浟摔下悬崖,至今没找到尸骨,说不定已经死了?
把靖王和御林军撵走了之后,许茂皱起了眉头,下达命令道:“放信号,望昭王能够看到!”
陈越从后头走来,紧皱眉头,抱拳行了个礼,道:“将军,御林军那边说,我家殿下被逼跳下了悬崖,会不会,凶多吉少……”
“希望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许茂长叹一声,随后定神,小声问,“那那个人情况如何?”
那个人是指的,魏瑾。
大将军许茂和襄阳长公主是知道魏瑾还活着的,毕竟长公主与怀穆太子是兄妹,自从当年东宫的事情发生之后,长公主也受了刺激,从此抑郁成疾,整日吃斋念佛,关在家里足不出户,也不参与朝政之事……
不过,自从魏瑾和魏浟跟长公主联系上之后,坦白了身份,想求得大将军和长公主的相助,长公主一直对当年的事情心怀歉疚,是有心翻案的,自然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