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她以后怎么可能抬起头做人。
恍惚间,耳边又响起了慕锦兮的声音:“还是说,承恩公做贼心虚,怕苦主找上门?”
瞬时,凤元公主被拉回了现实。
此刻根本就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她看了看慕锦兮,看了看越贵妃,又看了看面色阴沉的昭和帝,默默往后面缩了缩。
神仙打架,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干脆就不要捣乱。
“这里哪里有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插嘴的余地!”承恩公被慕锦兮三两句话说得颜面扫地,他急于解释自己的失言,立刻厉声呵斥让其闭嘴。
苏珩眸子瞬间眯了眯,周身罩了寒意:“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你王家就是犯了欺君大罪,霍乱宫闱。今日,我便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第105章
苏珩面若冰霜,言语更是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因为眼前这一桩变故而觉得惊心动魄起来。一边是养尊处优,得尊位近二十载的皇后,而另一边是忍气吞声,今日终于站在人前的‘苦主’,没有任何人敢说话,心思都挂在了昭和帝和万太后身上,全看这二位会如何选。
“母后。”昭和帝瞥了一眼苏珩,低声征询万太后的意见,“您看……”
“既然戏台子都搭起来了,哪有不继续唱下去的道理呢?”万太后抬了抬眼皮,依旧是那样一副无甚在意的模样。
昭和帝慢慢直起身子,眸光冷冷扫过全场,尤其在承恩公身上定了定:“那今日,便将这官司给结了吧。”
苏珩又朝昭和帝行了一礼,才再次看向承恩公。
“二十年前,母亲初入皇宫被封才人,而后三月又晋婕妤,婕妤之后再封昭仪。昭仪初封则宴请诸夫人贵女,王家才得以见到昭仪真容,意外发现深得圣宠的昭仪娘娘竟然与王家小女极为相似。”
慕锦兮听着,又想起苏珩和自己说过的那段。
王家大喜过望,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和昭仪娘娘相认,那此后荣华富贵不在话下,要知道,当时的王家在上京不过中等世家,已经沦落到连诰命夫人都结交不上的地步,他们如何甘心离权力中心越来越远,于是便将小女带入宫中同昭仪娘娘相见。
昭仪娘娘并不记得童年几何,听王家哭诉一番,也念了骨肉亲情,于是便认祖归宗,从此改了王姓。当时昭和帝正因爱妃出身低微而苦恼,因此大喜过望,又为昭仪晋位四妃。
王家母女也因此得了便利,时常出入宫中。
她们最开始想的十分美妙,一对双生姐妹花送入宫中,必是会得圣上欢心。谁知苏氏并不愿意在此事上出力,而后王家又提出让苏氏吹吹枕边风,为王家谋得权利和官位,结果再遭拒绝。
屡次不能得偿所愿,看着自家亲手养起来的乖巧女儿,王家终究动了妄念。
“没有真凭实据,你这孽障莫要血口喷人!”承恩公胡子抖了抖,指着苏珩便破口大骂,“你这孽障不过就是因为我们将你母子扫地出门,便这样栽赃公府,污蔑皇后娘娘,知道这是什么大罪!”
苏珩唇角微勾:“要真凭实据?”
慕锦兮也双肩微微放松,朝后头靠了靠,紧接着便听到旁边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扭头看过去,正对上了越贵妃那一双笑意盎然的眸子。
“自然是要证据,总不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承恩公梗着脖子道。
宴席中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有相信承恩公的,自然也有相信苏珩的,慢慢的,两个派系变得泾渭分明。
慕锦兮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捏了捏眉心,看着始终袖手立在一旁的燕洵,终于察觉到了些许的诡异。
在这种事关对方今后全部的事情上,燕洵仿佛漠不关心一样,不看苏珩,更没有看本该和他同一个阵营的承恩公和王皇后等人,更不要说帮忙说话了,仿佛从始至终就没有这个人一般。
慕锦兮觉得这里面有大问题。
“那便传人证上堂吧。”苏珩忽然笑了,笑容十分浅淡,但嘲讽十分清晰,“不如,先传当年奉命要将我母亲斩草除根,结果却动了恻隐之心的那个屠夫吧。”
话音刚落,便由禁卫军压上来了一个五大三粗地汉子,他还没看清满园的人便立刻跪在了地上。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贵人饶命!草民也是迫不得已,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都做了些什么。”昭和帝深吸一口气,哪怕当年的事情他已经十分清楚,可真再听一遍的时候,真的觉得惊心不已,对苏珩母子也就有了愈加多的怜悯。
“草民本是为王家送猪肉的屠夫,十九年前的一日,王家管家忽然领着我见了王家老爷,也就是承恩公。”
“承恩公表示,他家的幼女和一个穷书生私奔,他自认为丢不起这个人,见我有一把好力气,便让我偷偷去那两人藏匿之处将人结果掉。可……可草民就是个杀猪的,哪里杀过人呢!只是王家给的报酬太丰厚了,足足一千两啊,够草民娶一个婆娘什么都不干也能足吃足喝过好后半辈子。”
屠夫痛哭流涕道:“等真到了那破庙,草民便害怕了,杀人啊!草民便是个杀猪的,也是当了一辈子的良民,哪里能做得出这种事,再加上那姑娘一直在苦苦哀求,就干脆找了两具冻僵的尸体,淋了猪血,便回报给了王府。谁知,草民的难受日子这才到了。”
“草民做惯了老实买卖,纵然拿了王府的一大笔钱也不心安,便想着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上京,也便是在这天夜里,草民家中忽然闯入两个贼人,草民听到动静便躲进了煮粪池里,只见那两人破门而入,又匆匆离开,草民再回屋便发现铺盖里的棉花都被剁了出来。”
屠夫一口气讲到自己被追杀。
慕锦兮深吸一口气,王家还真是想把事情给做绝了。
“你从哪里找的下九流来做伪证!”承恩公必是矢口否认。
“公爷!”屠夫满是惊恐,“便是您家丑不可外扬,也不必将草民赶尽杀绝啊,草民怎么敢出去宣扬公府的丑事呢!”
“胡说八道!”承恩公气得胡子一抖一抖,“我何时见过你!”
屠夫又接连对着昭和帝叩了几个响头:“离开上京之后,草民又接连被几拨人追杀,还是躲在了深山老林里才勉强活命,却也听到搜寻到人曾称‘事关公爷的身家性命’,草民不敢欺君,只想问公爷一句,若只是家族丑事何关乎身家性命了?”
“陛下!”王皇后骤然回过神来,花容失色道,“绝不可听这刁民的一面之词呀!”
“有了人证,自然还有物证。”苏氏一直都没有说话,此时开口,声音淡然清越,她看向王皇后,“你是不是忘记了最难改变的一件事,元一比燕洵大一个多月。”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凛然。
紧接着,便有宫人呈上了一份脉案。
从太医局取出的,十九年前的脉案。
因为苏氏自来身体不甚康健,自打她晋位昭仪,昭和帝便命太医每一旬为苏氏请平安脉。而苏氏被替换出宫的前一日,刚好太医刚为苏氏诊脉。只是初初怀孕的症状不甚明显,太医不敢断言,只等回去商讨一番,待下旬再次问脉,于是谁都不知道苏氏怀孕了。
就连王家都不曾想到过这一点。
脉案就是一条被遗漏的线索,一直束之高阁,直到今日,真相大白。
昭和帝身边的宦官翻开脉案,找到为苏氏诊脉的最后一条,大声朗念出来,前面一连串的脉象众人听不明白,最后六个字却格外清晰‘疑有孕,待复诊’。
而再下面一条,已经换成了王皇后的脉象时候,便截然不同。
重要的是,太子燕洵不可能在娘胎里多待一个半月多。
“这算什么!”王皇后抖了抖肩膀,尖声道,“太医时常会有诊脉错误的时候,那又能怎样呢!”
“陛下……”王皇后泪眼朦胧地跪在昭和帝面前,“伴君二十载,虽不说有何功绩,但亦无大错,您怎能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否定……”
忽然,一阵清脆的鼓掌声打断了王皇后的话语。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那发出突兀声音的地方。
燕洵轻轻拍着巴掌,似笑非笑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神情说不出的诡异:“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他慢慢地站到最中央,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看坐在最高位置上的昭和帝,最后目光定在了苏珩的身上:“苏珩……不,或许该给你个机会叫你燕珩,的确是我小瞧你了,本来以为不过是个私生子而已,没想到身世还大有文章。”
“他疯了。”慕锦兮担忧地看着阴阳怪气的燕洵,面上笼罩了阴霾。
“哈……哈哈……”燕洵抖着肩膀大笑几声,又满是悲哀地看着王皇后,“母后你瞒得我好惨啊!”
王皇后心中惊悚至极,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洵:“洵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旦有人松口,苏珩的身份便成了铁板定钉,他们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成了虚妄,欺君之罪,假冒宫妃,谁能承担得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