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九月少年蓝/稠李花开 [精校出版] (月下箫声)

当时他明明醉了，心里却好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火辣辣的一阵疼痛。

是了，他好像真的是一直在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林旭。他想来北京，就要林旭也来北京，他想出国，就想带着林旭出国。他总以为只要自己更努力一点儿，做到更好，就能让林旭一直懒散下去，过安稳的生活，却没有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火车上那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只是反反复复地看着林旭的睡颜，仿佛一闭上眼，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一样，恋恋不舍。

春节回到家，无外乎是大吃大喝数日，林旭去了外地的奶奶家过年，季天翼只能每天给她打几个电话，彼此汇报当天的行踪。

幸好大年初五是他们高中同学这几年固定聚会的日子。季天翼的爸妈初二就都去了外地的爷爷家小住，他想在家等着林旭回来，所有没去。

高中同学重聚，喝酒再没了节制，加上毕业了，马上要走入未知的社会，每个人心里都压抑着一些情绪需要倾吐，可是坐下来面对面，却觉得无从开头，所有到后来男生几乎都喝趴下了，林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架回到家。

“好重，坐下！”林旭把季天翼推坐在沙发上，才想起环顾一下他的家，就被他拉着手，拖到身边坐下，喝醉的人手劲儿有点没轻没重，这么一拉扯，林旭大力坐到实木沙发上，觉得硌得尾椎骨生疼。

“你再喝这么多酒，就把你扔在马路边。”她吓唬他，结果发现季天翼好像根本没听懂，只是很欢喜地拉着她的手，嘴里说：“每次叫你来你都不来，你坐，我给你倒水喝，算了，还是给你拿水果吃吧。”

“我不渴，你别乱动了。”林旭跟进摁住季天翼，可是他人高马大，哪里听她摆弄，摇摇晃晃地偏要去给她找吃的，最后站在冰箱前面犯愁：“门怎么打不开了？”

“乖，我不想吃东西，倒想去你的屋子看看，你住哪间？”林旭被他拽得也踉踉跄跄站到冰箱前，拼力气她不是对手，这会儿灵机一动，哄他。

“那间。”喝醉之后季天翼果然好骗，几乎是当即就上当了，笑笑一指，还真就拖着林旭进了自己的卧室。

季天翼的房间看起来和林旭自己的也没什么不同，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小衣柜，一组书柜，此外还有一台大大的钢琴，除此之外，桌上和书架上还摆着不少的车模和航模。

“坐呀。”季天翼头重脚轻，进了卧室就砰的一声坐到床上，倒不忘拍拍身边的位子招呼林旭。

“不坐了，你好好儿睡一觉吧，我也该回家了。”林旭摸摸季天翼的头发，他喝醉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眼睛里露出的目光都很茫然也很孩子气，她的手忍不住停留在他的脸颊上，发现自己真的不想放开他，可是，又不能不放开。

“不让你走。”季天翼也看着林旭，日光灯刚刚打开，雪白的光线下，他看见林旭的眼中闪闪亮亮的，有什么在滚动着。不让她走，他一直是这样想的，他不想让林旭从他的身边走开，但是，要怎么才能留住她？

那一夜的情形，后来长久地定格在季天翼的脑海中，他那么任性地抱住她不肯放开，林旭也没有挣扎，只是也更用力地回抱住他，酒精在他的血液中沸腾，不知道是头晕还是酒精在作怪，他抱着她向后倒去，重重地躺在床上。

他的单人床是搬家的时候定做的，比一般单人床的吃吗大一点儿，两个人躺在上面也并不显得拥挤，他一下一下地亲吻她，从额头到鼻子到嘴唇。和所有的年轻情侣一样，他们熟悉彼此的嘴唇，曾经在无数个夜幕低垂的傍晚，在树下，在校园的林荫小路边缠绵拥吻，但是没有哪一次，他的身体起过如此强烈的反应，疯狂地鼓动着他，一遍一遍亲吻怀中女孩柔嫩的脸颊。

Chapter 16 你是我不可复制的时光

大四的下学期，季天翼早已经修满了学分，护照正在办理中，他不紧不慢地写着论文，每天除了在图书馆一两个钟头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泡在F大。

出国、未来、毕业，这些话题他们几乎从来不再讨论，只是用尽全力地呆在彼此身边。

早晨的时候，他会提着豆腐脑儿或是小馄饨等在林旭的寝室楼下，楼里清早进进出出的女生很多，都非常羡慕地看着林旭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在食堂或是干脆在楼下的凉亭里找个位子，头并着头吃下。白天的时候，他偶尔也陪着林旭去上专业课，两个人坐在阶梯教室最后面靠窗的位子，林旭一笔一画地记笔记，他就在一边用铅笔勾勒她侧面的轮廓。

林旭的轮廓很柔和，他画的次数多了，那线条，就好像被刀一下下刻在心头了一般。甚至不用闭眼睛，就能想象到她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唇，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到底把林旭看得不自在了，就不让他再陪她上课，总是赶他去图书馆查资料顺便等她。

等一个人的滋味真的很难受，他坐在书桌前，却总没办法专心看书，眼睛总瞟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一节大课九十分钟，一个上午两节大课。他不知道过去林旭是靠着怎样的耐性坐在他身边整个下午地等他的，而那时候他是怎么对她的？总是用一个“忙”字轻易地打发她。忙？现在他终于闲下来了，却发现有些距离已经产生，再怎么努力也靠不过去了。

“机票提早点儿订购折扣会比较好，你的护照办下来了，签证也抓紧去办，总得早点儿去那边适应适应。”电话里，妈妈一遍一遍地催促，季天翼只是含混不清地应着，和林旭分别的日子再怎么不情愿还是一天一天地临近了，他不想马上去办签证去买机票，就以论文还没答辩为由把时间向后推。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对出国这么不上心了？”拖了一段日子，看季天翼还没有动静，季妈妈急了，“你们答辩的日子是定好的，你先去签证呀，然后把机票订了。”

“我知道了，最近忙，过几天论文写好我就去办。”季天翼还是随口应下。

就是写一篇论文，你能有多忙。春节过后，对于出国留学，季天翼的热情明显淡下来了，季妈妈想，这其中的原因她是明白的，所以也没和丈夫商量，干脆自己买了车票，连夜赶来北京。

火车上的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人年纪大了，本来睡得就不好，何况她心里还在反复地想，见到林旭，要怎么和她说，才能既达到效果，又尽量少伤害那个孩子。

人都是自私的，季妈妈想，因为人性是自私的，她首先会把自己的儿子放在第一位去考虑事情。而从儿子的前途考虑，她不希望出国留学这件事情再出任何差池。再从儿媳妇人选上考虑，她是真的很满意那个孙唯宜，自身条件优秀不说，家庭条件也很好。爸爸在法院工作，妈妈是医生，还是北京本地人，如果季天翼选择了这样的姑娘，那至少可以少奋斗个十年。她不是不相信儿子的能力，但是她是过来人，知道自己奋斗太辛苦了，而一桩有价值的婚姻，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重要了。如果能让儿子找到一个高一点儿的起点，他和成功的距离就能缩短很多不是吗？林旭也不是不好，其实儿子每次回来念叨这个名字的次数多到她都觉得有点儿嫉妒了，可是那一次，这个孩子打电话来，她还是装作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和一个孩子玩这样的心思，她知道是不应该，可是总得让林旭明白，她和季天翼并不般配，她复读过，考的大学还是一般般，说明头脑不够聪慧，而她家庭条件一般，在未来的路上帮不上儿子的忙，现在看来，还会羁绊住他的脚步。

想着这些，季妈妈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年轻情侣，特别是学生时代的感情是最纯真的，她也懂得，现在他们必然是难舍难分，她也明白，但是这层窗户纸总得有人去捅破，她并不愿意林旭去怨恨季天翼，所有情愿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到了B大已经将近中午，季天翼果然不在寝室，打了电话过去，他接得飞快，压低声音问她：“妈，我在图书馆呢，找我什么事儿呀？”

“我在你们学校，来看看你。”季妈妈说，“惊喜吗？”

“惊讶才是真的。”季天翼没想到他妈妈会一声不响地跑来，愣了片刻。

“不管是惊喜还是惊讶，妈妈来看你了，中午叫你的小女朋友一起吃饭吧，你不是总想妈妈和她认识一下？！”季妈妈笑笑，“这边你熟，挑个地方，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别，还是我去接您吧，您现在在哪儿？我的寝室，那就在原地等我吧。”季天翼匆匆挂断电话，距离林旭下课还有十来分钟，终于可以把她介绍给妈妈了，他觉得一分钟也等不了了，只想快点儿更快点儿，好像见过家长就有了更深的羁绊，就再也不能分开了。所有他想干脆跑到她的教室外去等。结果林旭常上课的几间教室这一节都没有课。看着一间间零零散散没几个人的教室，他愣了片刻，想到林旭常旁听考古学的课，不过他从没去过那边的教学楼，找了半天，快到的时候已经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