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子抬眸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又低头继续绣花。
梅娘微微松了口气,往日里她还没去玉兰坊前时,月娘子待她其实是很好的,她也素来喜欢月娘子爽朗的性格,虽说她嘴皮子上常常不饶人,心地却是极善良的。
如今总是针对她,怕也是为她的师傅抱不平吧,梅娘有些失神地想着,好半会儿才发现月娘子似乎在问她话。
“月娘子,”梅娘道歉,“您方才说什么?”
月娘子抿抿嘴,又啧了一声,“我是在问你,前些日子你说将两种绣法融合在一起是可行的,还记得这事情不?”
梅娘往月娘子身边靠了过去,点头应道,“确有此事。”
“那且说来听听,”月娘子慢条斯理地换着丝线,瞥了眼梅娘,“你是怎么认为可行的?”
说到绣法,梅娘顿时来了精神,双目炯炯有了神采,“梅娘是这般想的,凝青绣法的优胜之处,在于她是完全为凝脂淮锦所设计的。”
三大绣娘的手都微微顿了一顿,梅娘继续说道,“之所以柔,是因为凝青绣法会顺着凝脂淮锦的纹路绣制,所以才将凝脂淮锦本身的细腻和柔推向极致,让人惊叹。”
可不就是这样?
三大绣娘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手里的绣活慢了下来。
“而我们的四大绣法,各有特色,并不会因为凝脂淮锦的纹路而改了下针的方向,所以柔不及凝青绣法。”
这些日子梅娘虽不再动绣花针,但对绣艺的热爱,却无法阻挡她对绣艺的思索和探寻。
“于是,我在想,我们不仅仅融合两种绣法,”梅娘说出来的话实在胆大,“我们或许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将四种绣法相互融合,也许,织出来的绣品,会比凝青绣法更胜一筹。”
“怎么融合?”
梅娘的想法勾起了大家的兴致,融合绣法是她们探讨多年的话题,雪娘子索性放下针线,执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例如用簪丝绣法在凝脂淮锦上刺绣,”梅娘将这些日子的想法一一说明,“在遇到凝脂淮锦纹路与绣法相异之处,我们的做法就是坚持自身绣法的纹路,而忽略凝脂淮锦本身的线条。”
“如果这个时候,切换到凝脂淮锦本身线条相同的绣法呢?”
“只要相异,就切换到最与之吻合的绣法,如此循环变换,会不会产生更大的共鸣,绣出更出色的绣品?”
雪娘子摇了摇头,她轻轻将茶杯放下,声音清凉得如深山冷泉,“如此切换,一来没了绣法本身的特色,二来容易凌乱失了章法,却不可取。”
月娘子勾起一侧嘴角嘲弄地笑了,“我还以为你去了一趟玉兰坊做头等绣娘,能有什么不得了的想法呢,如今听来,也不过尔尔罢了。”
齐娘子倒是眸光轻动,未有说话。
梅娘垂了头,默默又为大家斟了茶。她的想法听起来虽不可行,但如若由对四种绣法都熟悉的人操作,未必真的不能成事。
也许,会因此产生一门新的绣艺也不可说。
只是,她在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流连地滑过绣案上的针与线,怕是这辈子她都不会有机会尝试了。
就在此时,一名婆子匆匆进了来,犹豫地看了眼梅娘,走到雪娘子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雪娘子闻言脸色微变,将手里的绣活停了下来,低声道,“我随你出去一趟。”
望着两人的背影,月娘子笑了一声,开口道,“梅娘,你可知雪娘子要去哪里么?”
梅娘摇了摇头,“不知。”
“我却是听见了,”月娘子弯起唇,“说是你那表哥又来了呀,在我们楼前闹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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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太皇太后
“你那便宜表哥,”月娘子素来是不介意往梅娘心头捅刀子的,笑眯眯地说道,“这一个月时间就来了我们盈月楼三次,可真是对你情真意切呀!”
她目光一瞬不转地盯着梅娘,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我说梅娘,你就不想去见他一面吗?”
梅娘眼底是满满的恨意,有悔恨有愤恨,她咬牙,“我与那人已情断义绝,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
啧啧!月娘子努努嘴,“人都说烈女怕缠郎,我就不信,你表哥这么时不时地上门哀求,你还能不心软?”
“况且,”她将目光落在梅娘微微隆起的腹部上,“你这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想彻底割舍,谈何容易?”
梅娘却并不为月娘子的话所动,自从得知表哥是如此人面兽心之辈后,她就把心底所有与之相关的一切割舍了,只是这个孩子,轻轻地抚上自己的肚子,如今时日还早,她还感受不到孩子的动静,但血脉相连的感觉,是唯一支持她活下来的动力。
“我绝不会动摇,”梅娘冷静地回答,她知道月娘子的担心,怕是怕她再次背叛,会给师父和盈月楼带来更大的伤害,“我可以起誓,今后如有半分背叛盈月楼的念头,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月娘子却是一震,手头的绣花针一时失了准头,戳到指尖上。
她默默地吸了吸指尖的血滴,眼光从梅娘身上挪开了去,不再说话。
皇宫。
慈宁宫。
李睿天沿着长廊往殿门走去,尚未走到正门,就已有两名嬷嬷快速迎了上来,“奴婢见过睿王爷。”
“起。”
李睿天微微抬手,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忧虑,“皇祖母可还好?”
嬷嬷躬身跟在他的身侧,恭敬地回道,“太皇太后昨个后半夜疼了半宿,快到天亮才睡下。”
李睿天闻言蹙紧了眉,脚下加快了两步,待入了殿内,又放轻了脚步。
内殿里,一名慈祥的老妇人端坐在黄花梨鸾凤纹罗汉床上,身穿缕金牡丹暗红云锦薄棉对袄,满头银发工整地盘了个金凤八宝攒珠髻。
她的脸上已有岁月留下的划痕,一道道不深不浅的纹路刻画了时光的无情。
从她那五官还能隐约看出年轻时定是个绝美佳人,她端庄地笑着,丝毫看不出来被病痛折磨的痕迹。
李睿天走向前恭敬地跪下行礼,“孙儿见过皇祖母。”
“睿天,你来了,”太皇太后看着李睿天,眼里满是慈爱,“快起来,在祖母这里还那么多礼做什么,快到祖母身边来。”
“皇祖母,”李睿天依言起身走了过去,在罗汉床榻边上坐下,眼里满满的关怀,“您这腿还是疼得要紧是吗?”
太皇太后眉宇间不见阴霾,叹笑道,“不打紧,祖母这腿就这样了,年纪到了,再怎么捯饬也无甚大用。”
“皇祖母,”李睿天眉毛拧得紧紧的,“可有找镇北侯夫人给您看看?”
提到镇北侯夫人,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一抹感慨,她的腿就是靠着镇北侯夫人才救了下来,不然早在十年前,怕是她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祖母今年已经是古稀之年了,”她温和地拍着孙子的手,能感受到孙子对她的关怀,心里甚是暖和,“这腿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着法子了,好好安养便罢了。”
“孙儿去找镇北侯夫人来给您看看,”李睿天却是执拗,不愿意见着祖母这般被病痛折磨,“也许她还能有些法子。”
“傻孩子,着什么急呢,”太皇太后笑道,“皇上早些日子就请镇北侯夫人过来给祖母看过了。”
“那她怎么说?”目露希冀,李睿天反握住太皇太后的手问道。
说起太皇太后的腿,还得回推到十年前。
十年前,正是太皇太后六十岁那年,那年太皇太后发现自己的膝盖处长了一个肿包,一开始太医循着古法,各种热敷冷敷药敷都尝试过了,那肿包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
到了后来,慢慢长大到影响了行走,而面对着太皇太后的尊贵身份和年龄,太医们又不敢下猛药,这一拖再拖,最后竟然是没了法子。
皇上极为震怒,狠狠地罢黜了两个太皇太后专用的太医,又昭告天下遍寻名医。
一时无数民间神医纷纷现身,前往皇宫为太皇太后诊治,却没有人能够拿出一个好的办法,统统束手无策。
眼见着肿包开始灌脓红肿,太皇太后身心俱疲下昏厥过去,高烧不断。
这时远在定边城驻扎的周正元也得知此事,上奏申请回京城得了准,便紧赶慢赶地带着妻子赶回了天皓城,入宫拜见皇上请求一见太皇太后。
皇上对当时仅仅年方十八的镇北侯夫人自是没有信心的,但因着他们千里迢迢为了太皇太后赶回来,龙心甚悦,便准了镇北侯夫人去给太皇太后诊治。
彼时太皇太后在太医们眼里已是药石罔效,要想保命就唯有断腿一途,而太皇太后虽时睡时醒,却宁死也不肯让太医们断了她的腿。
镇北侯夫人顶着压力进了慈宁宫,亦是被太皇太后的状况吓了一大跳,她细细检查了许久,终是出了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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