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嬿姝离开的消息,赵翓心头虽然有些惆怅,但也知道此事怪不得绣屏她们,也就让她们退下了。
进了屋,他走到榻边,坐了下来。她的人虽然离开了,但这屋子里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几分馨香。那是她身上的味道。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那淡淡的香气,仿佛她还躺在自己身边一般。
他从怀中掏出那张绣帕。绣帕上虽然有着污渍,但下角的那只蝉却甚是显眼。他伸手,轻轻抚着那蝉,心中轻轻一叹。以前找不到她,觉得辛苦,如今找到她了,她却这般躲着他,让他更觉难受。看来,还是要早些把婚事定下来了,免得夜长梦多。
殷琉那番话,在陈嬿姝心里似乎也掀起了阵阵波澜。殷琉离开后,她的心里脑中,全都是赵翓的身影。晚上,她也梦到了他。她被吴郓从城楼上推了下来,他策马奔到她身边,像昨晚一般,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停地对她说:“不要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
醒来的时候,陈嬿姝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前世的她,那么孤独无助地躺在地上。在北济门下,那些看着她死去的人,没有一个人为她的死伤心难过。到后来,赵翓虽然来了,可他也只是一个看着自己痛苦死去的看客。她也不怪他,毕竟那时的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不可能为一个陌生人的死伤心难过。
想到这里,陈嬿姝侧身躺着,拿起枕头的绣帕,将自己面上的泪水拭去。
赵翓!赵翓!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为何会梦到他来救自己?这个梦是不是上天在提示她,要她这一世与赵翓在一起?是不是真的跟了他,他就会护住她,再不会让她有事?其实,就算他因为卫碧菡而对自己有所不同,他做得已经够好了。就像殷琉说的那般,反正卫碧菡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若能一生一世把自己当卫碧菡的替身,一生一世对自己好,也不无不可。自己就当不知道是替身一般,做一个梦中人,也挺好。
次日一早,宫里来了人,说是蔡太后请陈嬿姝进宫作客。陈嬿姝虽不知道蔡太后招自己进宫所为何事,但她也不敢耽搁,赶紧收拾打扮好,便、跟着来人一起进了宫。
一进永宁宫,陈嬿姝看见卫雅清与文安公主也在此处。卫雅清脸色有些发白,坐到下座的椅子上,手中的绣帕不停地在手指在绞着,似乎有些不安。而文安公主则站在蔡太后的面前,低垂着头,抹着眼泪,看起来甚是可怜。
见此情景,陈嬿姝心头一惊。这又是闹得哪一出戏?
第35章
陈嬿姝心里有几分惴惴不安。她低着头, 走到蔡太后跟前, 行礼道:“嬿姝见过太后。”
蔡太后对着陈嬿姝倒是一脸的和颜悦色,温言说道:“嬿姝,快快起来。”
陈嬿姝直起身来, 看着眼前满是泪水的文安公主,小心地翼翼地问道:“文安公主, 你这是怎么了?”
蔡太后对着文安公主厉声喝道:“文安, 我先前怎么跟你说的?还不快向你嬿姝姐姐赔罪!”
文安公主转过身来, 走到陈嬿姝面前,哽咽着说道:“嬿姝姐姐, 是,是文安鬼迷了心窍, 才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还,还望嬿姝姐姐原谅文安这一回。”
听到这里, 陈嬿姝明白过来了,这是为了那晚自己被文安与卫雅清下药暗害一事。不过, 从文安的话中,陈嬿姝也听出来了,蔡太后应该是叫文安把此事都承担了下来, 并未牵扯出卫雅清。也是, 卫雅清是卫国公主, 只要赵国与卫国不打算翻脸,蔡太后就不可能责罚她。不过, 蔡太后也不算太偏袒卫雅清,把她也叫到这里看文安公主受罚,想必也有杀鸡儆猴之意。
自己只是一个弱国公主,蔡太后不管怎么说,面上还是替自己主持了公道,陈嬿姝自然也不可纠着不放。而且自己现在又有了与赵翓结亲想法,这蔡太后和文安公主自然也不可得罪。
于是,陈嬿姝忙把文安扶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文安公主快快请起,嬿姝相信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日后我们把这心结解开便好了。再说了,嬿姝最后也没出什么事,请文安公主不必自责。”说到这里,她又转脸望着蔡太后,说道,“太后,文安公主年幼,她也知错了,还望太后不要再责罚她了。”
蔡太后望着陈嬿姝,叹了一口气,说道:“难为嬿姝你如此心地善良,通情达理,可文安却如此对你,我真是惭愧啊。”
“太后莫这么说。”陈嬿姝连忙说道,“再这么说,便是嬿姝惭愧了。”
蔡太后又转过脸,望着文安,说道:“虽然嬿姝说不需罚你,但规矩不可不要!从今日起,禁足三月,不得走出你母亲的景泰宫!我的寿宴你也不必到场!”
“是,祖母。”文安低头应道。转过脸,她又对着陈嬿姝说道:“嬿姝姐姐,改日文安再向姐姐敬茶陪罪。”
“陪罪就不必了。”陈嬿姝忙说道,“有空嬿姝来景泰宫探望公主。”
“谢姐姐不计前嫌。”文安公主拭了拭眼泪。
“文安,你先回去,即刻禁足!”蔡太后对着文安公主说道。
“是!”文安公主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待文安公主离开之后,蔡太后又转过脸,对着卫雅清淡笑道:“清儿呀,你与嬿姝都是我们赵国的贵客,嬿姝这回差点出了事,真是把我吓得不轻。你也要小心点,你若出了事,我可怎么跟我九泉之下的表姐交代啊?”
蔡太后的表姐,便是卫雅清的祖母。
卫雅清先前见到文安公主受罚,心里慌得要命。此时见蔡太后对着自己说话,忙起身,扯着脸笑道:“姨奶奶多心了,清儿不会有事的。”
蔡太后笑了笑,又说道:“不怪我多心,我这把年纪了,也经不住这一惊一乍的折腾了。从今日起,到你离开赵国之日,你就呆在我这永宁宫,哪儿也别去,在我跟前天天看着,我也放心。”
蔡太后虽然话说得挺冠冕堂皇,但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只要卫雅清还在赵国,便不准她离开永宁宫,相当于也被禁足了。
卫雅清也清楚蔡太后知道自己参与了暗害陈嬿姝之事,蔡太后这么做,也算给自己和卫国留足了面子,她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便顺着台阶下来了,对着蔡太后微笑道:“还是姨奶奶想得周全,姨奶奶这般维护清儿,清儿感激不已。”
“那便好。”蔡太后点了点头,又说道,“清儿,有事你就先回屋吧,我还有点事情想跟嬿姝说。”
“是,姨奶奶。”卫雅清又转过脸,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对着陈嬿姝说道,“嬿姝姐姐,你好好陪陪姨奶奶,雅清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嬿姝僵笑着应道:“雅清公主慢去。”
卫雅清向蔡太后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待卫雅清出了门,蔡太后招手把陈嬿姝叫道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嬿姝,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责罚她们如此轻,你可会不满意?”
陈嬿姝一怔,随即明白了蔡太后的意思,忙说道:“太后为嬿姝主持公道,嬿姝甚是感激。”
蔡太后轻声一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好孩子。”
“太后谬赞了。”陈嬿姝低着头应道。
“哪是谬赞啊?你当得起。跟你相处了几回,我甚是喜欢你,想到寿宴一过,你就要离开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了。”蔡太后望着陈嬿姝,说道,“对了,嬿姝呀,我那两个孙子,跟你年岁相当,还未定亲。你可愿嫁到赵国来,做我的孙媳妇?”
陈嬿姝一听,脸一下烫了起来,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赵翓的模样。她低下头,一脸羞涩地说道:“就怕嬿姝没那个福气……”
她话未说完,只听有寺人走到殿门前,向着蔡太后禀报道:“太后,吴国太子到了。”
听到这话,陈嬿姝一惊,随即脸色大变。吴国太子,不就是前世把自己推下城楼的吴郓?他,他怎么来了?
蔡太后倒没注意到陈嬿姝神色有异,对着寺人说道:“快请吴太子进殿来。”
“是。”寺人应了一声,退出下去。
蔡太后转过脸,对着陈嬿姝笑道:“嬿姝,这吴太子是来为我贺寿的。”
陈嬿姝勉强笑了笑,说道:“太后仁爱多福,都想来沾沾太后的喜气。”
“你这张小嘴,可真会哄人欢喜。”蔡太后笑着拍了拍陈嬿姝的手。
前世陈嬿姝与赵国没什么交集,出嫁之前与吴郓也没见过,也不知前世他有没有来为蔡太后祝寿。可是,她是真的真的很不想见到吴郓。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她便觉得自己浑身发凉,仿佛随时都会被人从城楼上推下一般。于是,她站起身来,对着蔡太后说道:“太后,嬿姝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下回嬿姝再进宫来陪太后说话,可好?”
蔡太后想着她是要避嫌,又摸着陈嬿姝的手确实有些凉,便点头道:“好,你先回去吧。”
陈嬿姝行了礼,便退出屋来。刚走下石阶,便看见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进了院子。她的身子一下便僵住,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窟中一般,浑身透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