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蝉也是这样想的。”陈嬿姝低头道,“所以,我才借着琉姐姐出嫁之机,来赵国看看,有没有机会。”
郑檀思忖了片刻,说道:“你这番来赵国,虽说是为琉儿的亲事而来,但你毕竟是陈国公主,照理,也应该进宫去拜会蔡太后与姜王后。进了宫后,你想法子讨得蔡太后或者姜王后的喜欢,多些机会进王宫的机会,自然也就能与二殿下见面了。”
“那我们把帖子递给蔡太后还是姜王后呢?”陈嬿姝向姨母请教道。
“姜王后这人性子极冷,对谁都清清淡淡的,这也是为何她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却不得赵王宠的缘故。蔡太后则不同,她不仅是王上的生母,而且与你外祖母早年也有交情。当年我初到赵国,你外祖母亲还曾修书给她,托她照顾我。这些年来,蔡太后对我们一家确实不错,你姨父仕途如此顺利,也全靠太后在王上面前举荐。我还不是你外祖母亲生,蔡太后都如此待我,你可是你外祖母的亲外孙女,想必蔡太后知道你来了,定然更欢喜。”
听到自己外祖母与蔡太后还有这一层关系,陈嬿姝心里十分欢喜:“那就听姨母的,我先去求见蔡太后吧。”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派人把你的拜帖送到宫里去。”郑樱点头应道。
“多谢姨母。”陈嬿姝大喜。
于是,郑樱当即叫人送了帖子进宫。很快,宫里派人来传了话,让郑樱次日一早带着陈嬿姝进宫去觐见蔡太后。
第10章
晚间,殷录从官署回来,殷瑞和殷玮两兄弟也从书院返家。殷府便在清荷院摆了宴为陈嬿姝洗尘。
席间,大家只闲话了些家事,殷录与郑樱又问了问陈弘与郑檀的近况,以及陈嬿姝路过郑国时,与舅父郑眭一家见面之事,其余之事,并未多谈。散了席,便各自回屋歇息。
因为陈嬿姝来均阳只是小住,郑樱便让她与殷琉同住在梅园,只不过殷琉住在前院,她住在后院。因而,罢席之后,两个小姐妹便同路归去。
月色清辉,如水一般,泻在人的身上,像是洒了一层霜似的。月下,殷琉的眉目显得越发的清淡,但眉间的愁纹似乎仍若隐若现。
陈嬿姝忍不住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琉姐姐,你大喜之日在即,我怎么感觉你面上并无喜色?”
闻言,殷琉微微一顿,随即淡笑道:“哪有?莫不是阿蝉看错了?”
“我可没看错!”陈嬿姝回过脸,看见碧绫与殷琉的侍女知梅远远跟在后面,遂倾过身,挽住殷琉的胳膊,低声说道,“琉姐姐,可是对这桩婚事不满意?”
“没……没有啊。”殷琉的笑容却愈发勉强。
“你别我了。”陈嬿姝见殷琉这模样,心中更是了然,又说道,“琉姐姐,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跟我说说吧。你自己一个人闷着,会闷出病来的。”
殷琉一怔,随即轻声一叹,说道:“跟你说有什么用?都已经成了定局!”
闻言,陈嬿姝微微一愣,忙问道:“琉姐姐,你真的不满意这门亲事?这是为何呀?我听我阿娘说,姨父姨母给你定的是赵国右相杨家的公子,你们可谓门户相当,应该错不了呀?”
“阿蝉,其中有些事,你与姨母并不知晓。”殷琉咬了咬唇,似是犹豫了片刻,才又说道,“我私下得知,那杨松乃有一青梅竹马的心爱之人,只是那女子门第不高,杨相国不答应这门亲事,另与我家结了亲。可杨松并不愿意,还曾在家绝食相抗,最后杨相国拿了个由头,把那女子的父兄下了狱,以此逼迫杨松。因为那女子父兄若被定罪,那女子也会被没为官奴。杨松为了不让心爱之人受苦,不得以违心应下了这门亲事。杨相国把那女子父兄放出后,把他们一家赶往西北苦寒之地……你说,这样的境况,我如何能欢喜?”
听到这话,陈嬿姝面色一变。她前世就嫁给了一个心中无自己的丈夫,过得简直生不如死。她不愿意殷琉再过这样的日子。
“琉姐姐,此事,姨父姨母知晓吗?”她问道。
“我跟阿娘说过,父亲肯定也是知道的。”殷琉答道。
陈嬿姝一愣,随即又问道:“既然如此,姨父姨母怎么还舍得让琉姐姐你嫁过去?”
“他们舍不舍得,还能怎么样?当初为了挣几分面子,父亲与杨相国一同请王上指的婚,事到如今,哪还有反悔的余地?”殷琉苦笑。
“可是,琉姐姐就这般嫁过去,夫妻怕是难以和睦呀。”陈嬿姝急道。
“我嫁与杨松,求的本就不是夫妻和睦,而是两个家族的利益。”殷琉迈着缓慢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阿蝉,我们这样的女子,不过是棋子。为了家族利益,随时都只能牺牲的。就像阿蝉想嫁与二殿下一样,还不是想借助赵国之力,保陈国安稳?”
陈嬿姝默了片刻,说道:“琉姐姐,你,你也猜到我的来意?”
殷琉并未回答陈嬿姝的话,而是自顾自说道:“杨相国在朝中说话极有份量,以后我三个弟弟出仕,还要仰仗他帮忙。而杨家看中的,是阿娘与太后关系密切,父亲是王上身边的近臣,跟王上说得上话。我们这桩婚事,也算各取所需吧。”
“琉姐姐,那你甘愿就这般嫁过去?”陈嬿姝心里有些难受。她不愿意殷琉受苦。
“我不愿意,又能怎样?”殷琉转过脸来,望着陈嬿姝,凄然一笑,“阿蝉,你知道吗?我与杨松定亲之后,曾在一雅会上见过他。可是,他视我如无物,不曾看过我一眼。我嫁过去之后,会遭遇到什么,我心里早已清楚。可是,我能不嫁吗?我敢不嫁吗?”
听到这话,陈嬿姝更是心疼,可是,赵王指的婚,她知道,殷琉不嫁是不可能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殷琉。在这个情境下,什么样的话语都是空洞无用的。
只是,殷琉那凄婉的笑容,久久印在她的脑海中,以致于夜不成寐。前世殷琉出嫁之后,与她少有书信往来,因而,她并不知道殷琉过得如何。如此看来,前世的殷琉,应该与她和郑萸一样,都是不顺的吧。
想到这里,陈嬿姝深深叹了一口气。
为何,对她们几个女子来说,命运是如此的身不由己?
陈嬿姝越想越难受,直到鸡都打过头道鸣后,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中,又是北济门!
又是把自己推下城楼的那双手!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再一次感觉到鲜血从自己七窍中流出来。这时,那个穿着银色铠甲,披着红色披风的男子,纵马来到了自己跟前。她努力瞪大眼睛,望着他。这一次她的眼睛似乎没有模糊,她心里一喜,正准备将他的相貌看清楚……
“公主,公主!”
碧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怎么了?”想到在梦中马上就要看见赵翓的模样,却被碧绫扰了,她心里有些恼,不满地翻了个身,“为何吵我?”
“公主,夫人差人来传话,让公主早些梳妆,辰时便进宫见蔡太后。”碧绫回答道。
对了,今天要进宫见蔡太后!
陈嬿姝一下把眼睛睁了开来,赶紧起床,洗漱,梳妆。原本她打算穿得素净一些,讨老人家喜欢,可转眼又想,自己可是进赵王宫的,万一遇到了赵翓呢?如果第一次见面,抓不住他的目光,再想引起他的注意,便更难了。于是,她又换了一件粉荷色绣蝶衫,下身着了一条深樱桃红牡丹裙。又拿出妆匣,薄施粉黛,略点朱唇,一番打扮之后,铜镜中的她,更显得她明艳照人。
刚收拾妥当,殷琉便过来接她出了门。
殷府所在的月照巷离王宫并不远,坐着马车,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王宫门口。
蔡太后似乎对陈嬿姝这番进宫也颇为重视,早有女官在宫门前候着。见殷府的马车到了,女官赶紧迎了上来。
郑樱领着陈嬿姝、殷琉下了马车。
女官施礼:“嬿姝公主,殷夫人,殷女君,奴婢墨兰,奉太后之命,在此恭迎三位贵人。”
“墨兰姐姐,有礼了。”陈嬿姝便将墨兰扶了起来。
墨兰抬眼,往陈嬿姝微微一望,目光微微一定,随即笑道:“嬿姝公主,奴婢备了软舆,请往这边来坐舆入宫。”
“好。”陈嬿姝点头一笑,遂与郑樱、殷琉各上了一顶软舆。
墨兰在前方引着路,郑樱的软舆跟在后面,而陈嬿姝与殷琉的软舆并排走在一起。陈嬿姝第一回 来赵王宫,感觉陌生而新鲜。殷琉则跟着郑樱进宫多次,对这王宫也算熟悉,于是,随着软舆一边向前走着,她一边向陈嬿姝介绍着王宫的布置和景致。
赵王宫里有一面湖,将整个王宫分为前庭与后宫。隔着湖,远远可以看见对面的官员与宫人来来往往。
“散朝了。”殷琉淡笑着说道,“阿蝉,你瞅瞅,看能否寻见我阿爹。”
陈嬿姝走在靠湖的那一边,而殷琉则在靠面的一边。
听到殷琉的话,陈嬿姝转过脸,往湖对岸望去。
一众官员从一处雄伟的宫殿中走出来,三五成群,边走边说着话。陈嬿姝反正也无事,便饶有兴趣的在其中寻找起姨父的身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