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散去,顾七七跟萧祺然咬耳朵:“殿下想好明天要奖励我什么了没有?”
萧祺然挑眉:“又立什么大功劳了?”他给顾七七安排了影卫,白天在工部发生的事自然一清二楚。可顾七七这么说,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讲讲。
顾七七简要将经过说了一遍,还坐地起价:“要真是唐烨赴任潼关,殿下可得记我两份功劳。”
萧祺然不懂:“为何?”
“因为是我大哥去说的呀。我是他妹妹,代领。”顾七七理直气壮。
萧祺然笑了:“那照你说的,这事接着还得顾国良去,最后由老头子做主。一个是你爹,一个是你公公,你不得领四份功?”
顾七七露出“原来还能这样算”的表情,忙期待的点头:“对,四份!”
萧祺然发出爽朗的笑。
他的小王妃实在是太可爱了!
“给,多少份功劳都给!”晋王殿下特别大方,“本王以身相许,连着整个晋王府一同给你。”
顾七七露出满足的笑。
萧祺然又想起暗卫的话,爱怜的轻抚过顾七七的双眼,“哭过了?”
顾七七自己没说这事,以为是眼睛还红肿才被萧祺然看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强调道:“假哭。”
“不许哭了,假的也不行。眼睛还没好呢。”萧祺然心疼无比。
顾七七嘿嘿一笑,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晚间糖浆为她卸下珠钗,担忧的问:“小姐,相爷和大公子那么聪明的两个人,会上当吗?”
“九成会,要真的太谨慎按兵不动,那也是天意。咱们另想办法。”顾七七心态摆得很正,甚至还做好了计划失败、再接再厉的准备。
她放在顾国良父子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份巨赏。太过胆小的人不可能坐到丞相这个位置,十有八九能成功。
糖浆素来信任她,便也没再杞人忧天。她为顾七七梳着头,忽然想起:“对了,大公子没去成潼关,殿下还不知道是您的功劳呢。等会儿一定要告诉他。”
顾七七垂下眼:“不用了。那都过去了。”
她并非功利的想在萧祺然面前卖弄,之所以把今天的事告诉他,是想让萧祺然知道,她虽然瞎了,但并非一无是处。
诸人皆知她软弱可欺,可谁也不知她将柔弱化为铠甲,以眼泪为武器,在黑暗中驰骋。
她的话轻轻飘在空中,萧祺然即将踏入卧房的脚微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走到顾七七身边。
对糖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退下,萧祺然拿了象牙梳轻轻为顾七七梳头。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顾七七忍不住了:“殿下每天这么给自己梳头,不疼吗?”
萧祺然一愣,随即想起是脚步声出卖了自己。他轻轻揉了揉顾七七的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弄疼你了?”
顾七七嘟嘴:“嗯……”
萧祺然从身后抱住顾七七,将头轻轻抵在她肩上:“本王给你揉揉。”
“也不是很痛啦。”顾七七摸了摸头,“小时候照顾我的丫鬟梳头手可重了,我每次都哭。后来都是姨娘给我梳,糖浆也是跟她学的。殿下下手很温柔了呢。”
被夸奖了的晋王殿下还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在王妃头上被弄痛的地方轻轻落下一个吻。
顾七七红着脸笑了,害羞的低声说:“已经不痛了啦……”
“是因为被本王亲了一下吗?”晋王殿下自我感觉良好的问,满脸都是等待被夸奖的表情。
顾七七露出腼腆的笑,支吾着应了一声:“嗯。”
晋王殿下超级满足,吧唧一口重重啄了顾七七一下,与她耳语:“你为本王做了那么多,本王都记在心里。七七,你是本王的王妃,安心享福就好。外面的事都有本王。”
这话犹如一轮明日在顾七七黑暗的世界中亮起,心中霎时又是感动又是欣喜,同时还有些倔强:“我真哒能帮你哒。”
“本王知道。”萧祺然又是亲了她一口,才抱起顾七七去躺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朝上,心中早就有数的皇帝提起潼关人选,顾国良拉着同党保举唐烨,将人选定下。
萧祺然朝会之时素来不怎么说话,皇帝这些年有意培养他,时不时也会问一问他的意见。
这次也一样。
“晋王说呢?”皇帝问。
萧祺然抬头,瞧见皇帝眼中的意味深长,眼中闪过一道讽刺,凉凉道:“谁爱去谁去。”
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上次拒绝去潼关挨了板子才这样,都没有放在心上。
皇帝瞧他不在意的神色,长舒一口气。如今他最怕萧祺然和那些人勾结在一起。
乱臣贼子……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又忙忍住,继续与大臣们商议其他大事。
下了朝,顾国良压着得意走到萧祺然身边:“多谢晋王殿下提醒,要不老臣还想不起唐烨将军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祺然白了眼他,懒得说话。
顾国良又追上来,“七七的眼疾如何了?”
“丞相瞎一回,不就知道了?”萧祺然没好气的说。
顾国良心中不悦,但为着自己的小算盘还是耐着性子说:“七七是老臣的亲生女儿,老臣自然关心她。”
萧祺然冷笑着瞥过他身后:“丞相不用再跟本王虚情假意,喏,你亲外甥来了。”
顾国良惊讶的转身,瞧见齐王站得不远不近,朝他微微一笑,随后离开。
兄弟俩很快将他甩开很远,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闪过顾国良的脑海——在齐王和晋王之间左右摇摆,他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九皇子年纪尚幼,倒是好控制。可皇后绝不愿权柄旁落,到时恐怕他也无法轻易摆弄九皇子。
这么一看,倒是萧祺然成了极好的棋子。
这几年的时间足够顾七七生一个孩子,就是生不出儿子也不打紧,只要能怀孕,他就能为顾七七找一个儿子来。
等助萧祺然上登基,再找机会暗杀掉他,便能让顾七七抱着孩子垂帘听政。七七懦弱胆小,又没有强大的帮手,可比皇后好控制的多,将来肯定事事都听他这个父亲的。
顾国良越想越觉得可行,被萧祺然冷脸相对的不满也散去不少,欢喜的去了内阁。
萧祺然上朝,顾七七在府里实在闷得没意思,决定上街走走。
街市上热闹非凡,她特地让车夫走慢一些,自己坐在马车内听叫卖声不绝于耳,脑海中不断浮现起自己曾经见过的画面。
她有些难过,但还是笑了笑:“糖浆,我听见有卖小山楂的。”
“奴婢这就去。”糖浆跳下车,一眼就找到了不远处的小摊子。
滚着糖渍的山楂看着特别诱人,糖浆看了几眼确认都不错后,一颗一颗为顾七七挑选。
街道两边摆了各色小摊,行人如织,偶尔还有商队经过,再加上晋王府加大加宽的马车杵在正中间,饶是大路也显得狭隘。
糖浆挑得用心,等得时间自然也长。
顾七七本就是来打发时间的,并不在意,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呵斥:“何人挡道?赶快给让开!”
晋王府的徽记印在马车两侧,前方车檐上倒是也挂了个小牌子,但对方显然没有看到。
从来都是别人给晋王府让路,车夫是晋王府的人,听到对方语气不善,自然不会让人踩晋王府一脚,没好气的吼回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凭什么要让?”
对方似乎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诧异了一下,立刻扯嗓子喊道:“我们可是齐王府的车!”
车夫老余这下尴尬了。
谁不知道齐王和晋王不和,他今日要是让了齐王府的车驾,那不是给晋王丢脸吗?
想到这里,他立刻也自报家门:“我们是晋王府的车!车上坐的是晋王妃!”
周围的人纷纷惊呼。
他们不认识王府徽记,只知道这车出自权贵之家,没想到身份竟然这等贵重。
对面的车夫惊讶,脱口而出:“我们车上坐的是齐王殿下!”
才为顾七七身份惊讶过的民众再一次震惊了。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怎么全京城数一数二尊贵的人都来了这条路上?
本想息事宁人给对方让路的顾七七听见“齐王”二字,怔了一下。
下一刻,车外响起高呼“齐王千岁”的声响。
“王妃……齐王下车朝我们过来了……”老余忐忑的汇报。
顾七七压住烦乱的心绪,听着车外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心脏猛跳。
齐王萧浩言淡笑着吩咐行礼的众人起身,齐王府的侍卫将他与民众隔开。萧浩言站在晋王府的马车外,一眼不眨的望着窗口。
糖浆抱着一袋子糖山楂朝他福了福身:“王爷,我们家小……王妃眼睛不好,不方便下车与您见礼。”
萧浩言微微颔首,朝着车内轻轻的喊:“七七……”
顾七七一瞬间心乱如麻。
心底最深处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开,涌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面容。
她以为不会再见面了。
后来嫁进晋王府,她明白还会相遇,便想最多也是家宴上远远的瞧见,都不会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