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皇上就上朝了,只是,下朝后不见任何大臣。祁大将军和祁彧虽然不着急告状,可也想试探试探皇上的态度,奈何一直寻不到机会。祁大将军都有些怀疑皇上并非故意避着不见,而是病情真的恶化了。太子尚小,虽有靖王殿下护着,可靖王终究才回来三年,权大势大,根基却不够稳。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这朝中的局势自是要变的。
祁馥芳进宫来,祁大将军是特意交代过的,务必打探到皇上的病情。
怀宁公主可没想那么深,她嘟了嘟嘴,抱怨起来,“还都是孤飞燕害的,别说父皇那了,我连母妃那都不敢去,就怕他们念叨我。你跟彧哥哥说,让他放一百个心,就算父皇和母妃都反对,我也非他不嫁!”
祁馥芳还要问,怀宁公主亲密地挽住她,低声,“馥芳姐,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去我那儿聊。你今天就在宫里住下陪我,咱们呀,嘿嘿,等着一起看好戏!”
怀宁公主和祁馥芳避开了人群,从一旁的侧门离开了。天知道她们来御药房做什么,算计什么。此时,孤飞燕已经被药奴带到领发房的侧厅。
一进门,孤飞燕就撞见一个药女,一个药工和一个后宫的老嬷嬷正在验药。
御药房的药材,无论是抓取,煎煮还是派发,每一个环节都至少要有两个药女(药工),甚至是药士一起检查,既是防止出错,也是相互监督。
孤飞燕一眼就认出那个药工来。那药工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晚上将假药包和假药方交给原主的药工,陈三元。她并不确定当初的假药方和假药包被送到陈三元手里是否已经是假的了,但是,她还是警惕了。
见孤飞燕进来,陈三元和药女立马丢下老嬷嬷,箭步过来。
药女将放在一边的药包端过来,陈三元客客气气地说,“孤药女,靖王府的药包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同你核对。”
孤飞燕客气地说,“不着急,先把你们手头上的验完吧,免得待会还得重新来过。”
陈三元倒也没有坚持,孤飞燕在一旁坐着,看似悠闲,其实注意力全在桌上那些药材上面。
只见药膳包里头有近十味药材,有多有少,陈三元和药女就每一味药材,对照药方,一一核对给老嬷嬷看,且一边详细交代熬煮的注意事项。譬如哪些药材先煮,哪些药材后煮,哪些药材需要先行浸泡,哪些药材可以直接熬煮等。
孤飞燕一边看,一边听,很快就对这药膳方子心里有数了。这方子补气生血、安神定志,和老母鸡一块儿炖汤,正是冬季滋补的良方。
老嬷嬷取走了药膳包,终于轮到了孤飞燕了。
药女将药包打开,陈三元则将药膳方子呈给孤飞燕,笑道,“孤药女,虽你自己能核对这些药材,但是,按规矩,还是得由我们二人核对给你看。”
孤飞燕点了点头,瞥一眼手里的药方就确定这药方跟刚刚给老嬷嬷的是一摸一样的。
药方没错,接下来就要看一看药材是否也没有错了。
陈三元和药女还是重复方才的程序,将每一小包药材打开,然后同药方核对,以及跟孤飞燕交代注意事项。
孤飞燕可不仅仅是核对药材,而且还目测了分量。这药膳方子虽然很简单,但是,真凶不简单呀!能以一味药破坏掉苏太医急救药方,置程亦飞于死地者,还能写出那般绝密的药方密函来,真凶必是高手,令人防不胜防!
接连核对了几味药材,孤飞燕都没发现什么异样,她仍是认真看着,听着。
药女继续打开小药包,只见里头有三株一寸长的小人参。
“孤药女,这是一年生的小人参,共三株,是整味药的关键,不可切断。将其藏于老母鸡腹中后缝腹,熬煮之时万万不可使之泄漏。熬煮之后,不饮汤,不食肉,就只吃这三株小人参。”
陈三元认真交代,一边将三株小人参递给孤飞燕。孤飞燕认真一看,心里头便咯噔了一大下。
天啊!
这三株药材哪里是小人参?这分明是六丹陆商!她居然会在这里撞见六丹陆商,而且还是三株!
一般品种的陆商和人参表面是非常相似,虽然外行人很难分辨出来,但是内行人还是一看就懂的。然而,陆商里的珍品“六丹陆商”和人参几乎一模一样,极其难以分辨,即便是顶级的医师都未必瞧得出来,甚至很多医师都不知晓“六丹陆商”的存在。若不是白衣师父教过,孤飞燕也是分辨不出来的。
六丹陆商极其名贵,若使用正确为上等良药,若是用错了,那就是害人性命的毒!就陈三元刚刚说的那食用办法,别说是食用三株了,就是食用半株都能令人丧命。
真凶,果然下手了!
“孤药女,三株小人参,没错吧?”陈三元还捧着那三株小人参,一脸认真。
第57章 承诺,一定办到
这个陈三元,会是细作吗?
是他换掉小人参的吗?还是,下手脚的另有其人,他也不知情?
孤飞燕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她犹豫了,她该怎么办?是当场就揭穿,还是先不动声色?
陈三元等着,看着。孤飞燕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她果断地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先装傻!
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提醒靖王殿下小心真凶,如今有了证据,一切都好办了!程亦飞不能公开那份药方,只能暗查,可他一个将军要暗查宫廷里的人岂那么容易?至于那个臭冰块,他都好久没出现了,天知道他还想不想查了?她想,靖王殿下要查吴公公,是最轻而易举的,而且会比那个臭冰块还有手段!
孤飞燕故意认真看了一眼,才点了点头,“嗯,是小人参,没错。”
陈三元继续下一味药材,孤飞燕依旧保持这十二分警惕,不敢有分毫含糊。而接下来的所有药材,都没有问题。
验完了药,孤飞燕带上药膳药包立马离开,火速赶回靖王府要找靖王殿下。然而,君九辰才刚刚抵达天武皇帝的寝宫,永明宫。
天武帝并没有穿龙袍,只穿着明黄的底衣,半躺在榻上。
他五十出头的年纪,双鬓已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的缘故,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苍老很多。可即便如此,他那双平静的眼睛,仍旧散发出不怒自威,令人敬畏的霸气与威厉来。
君九辰在外屋同太医聊了几句才走进来,躬身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天武皇帝看君九辰的眼神格外的温和,他笑着问,“辰儿,大慈寺的神明什么时候管得那么宽了?还能给你安排药女了?”
君九辰表情亦比平素温和很多,只是他并没有笑。他回答说,“她到儿臣府上,是神明最好的安排。在儿臣揪出幕后那只狐狸之前,祁程两家绝不能动干戈。”
“听说这丫头前不久才从药奴晋升为药女,她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御药房这么多年怕是被埋没了。”
天武皇帝感慨着,君九辰却没有发表评价。关于程亦飞那张假药方,还有吴公公那查出来的药方密函,他都如实禀告天武皇帝,只是过程并没有细说。
“三个月?你打算放多长的线?”
天武皇帝一边问,一边拍了拍床缘,示意君九辰坐过去。若是换成其他皇子,必是趋之若鹜,可君九辰却没有过去,而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严格上说,这是忤逆皇命。然而,天武皇帝像是习惯了,他眼底闪过丝丝无奈,悄无声息地将手收回被褥种。对于这个儿子,他既是期盼的,也是愧疚的。这个儿子回来这么多年了,就跟他和太子亲近,可惜,再亲近终究还是有间隙。
君九辰淡淡地回答,“真凶下一个目标可能是儿臣,目前看来,这条线长不了。”
正聊着,天武皇帝突然咳了起来,君九辰连忙上前,可天武皇帝还未咳两声,就咳出了一大口血,呼吸变得急促。
君九辰大惊,“太医!”
太医急急进来,给天武皇帝服了药丸,紧急施针。君九辰站在一旁看着,眉目冷峻,表情复杂。父皇的病情他心里头是没底的。
好一会儿,天武皇帝的呼吸才平稳下来。太医胆怯地提醒,“皇上,您得休息了。”
“父皇,您先休息吧。儿臣改日再来问安。”
君九辰不敢久待,父皇的病情其实非常严重,只是对外一直还隐瞒着。他并不确定父皇是否可以熬过今年。
“辰儿,父皇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你坐下,父皇有话问你。”
天武皇帝一挥手,太医就识相地退下了,其他仆奴也全都退下。君九辰沉默着,没走。
天武皇帝又一次拍了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君九辰坐。君九辰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倒也没有犹豫,坐下了。
“辰儿,父皇若是去了,当年你答应你皇叔的事,还算数吗?”
这话一出,君九辰的眼神就变得更加复杂,甚至是深沉。他无声无息按住了手腕上那条佛珠。
许久,他才起身来,低声,“父皇,无论是承诺您的,还是承诺大皇叔的,儿臣都会办到。父皇还是安心养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