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君九辰一边往密室走去,一边琢磨着“永生”这两个字,嘴角就缓缓勾起了一抹蔑笑。
六年前,他十四岁,他从昏迷中醒来,失去了所有记忆,仅有的是一身重伤。
他养伤,习武,跟着大皇叔隐居了三年。
三年前,他十七岁,离开大皇叔回到晋阳城。
大皇叔交给他的任务便是寻找冰海染毒的秘密,他亦承诺大皇叔,将此事当做此生之重,绝不辜负。
在十年前那场巨变之前,君氏家族是玄空大陆隐世家族之首,受到整片大陆所有家族的敬重,而如今虽占据了玄空的北部,却不过是世俗中的一方割据而已。
大皇叔和父皇都说了,掌控了冰海,方能让君氏家族回到最荣耀的位置。他们都老了,等不到真相大白的一日,重任就落在他肩上。他可以忘记自己过去,却不能失去君氏家族未来。
对此,他一直都是遵从的。
然而,就在他要回晋阳城的前一个月,潜伏在他体内的寒毒爆发了。他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寒冷,脑海里却闪现了好多好多人影,好多好多东西,他想看清楚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没有跟大皇叔和父皇提及这件事,他可以一辈子为寻找冰海之谜而活着,但是,他不想失去过去的记忆。
那个时候,他都还没有质疑过大皇叔和父皇,直到前不久,他发生父皇瞒着寻找续命丹。他才恍然大悟,父皇对他并没有完全的信任。
或许,所谓的家族重任,不过是父皇和大皇叔追求永生的一己之私罢了。
承诺过的事,他会办到底;失去的记忆,他一定要找回来。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自己体内的寒毒同大皇叔和父皇都无关,否则……
君九辰的思绪戛然而止,每一次想起这些事,他都戛然止于此。
他亲自推开了密室的石门。
密室内,一男一女两个密探正在低语,男的高大,女的高挑,都蒙着蒙面。这二人是兄妹,姓钱嗜财,道上人称钱兄钱妹。
他们一见君九辰进来,便都起身来,作揖行礼。
见君九辰同芒仲一样也带着面具,男密探便问,“不知老板如何称呼?”
买卖情报者,不暴露身份再自然不过了。
然而,君九辰连一个假身份都不给,只朝忙总使了个眼神。
芒仲立马将准备好的金票放在桌上,“二位,见钱报信,废话少说。这是行情价,你们的消息若让我主子满意,再加一倍。”
“爽快!”
女密探立马收了钱,男密探则认真说,“我们找到了一个人,亲眼看到十年前冰海的异变。”
君九辰是意外的,没想到会有见证人,他冷冷问,“人呢?”
密探呵呵笑了笑,“我们兄妹二人知晓便可。”
这话外之意,无疑是证人已经被他们灭口了。
知道的人越少,情报自然就越值钱,这是情报行最残忍的地方,大部分探子都是刽子手。
君九辰不语,芒仲立马就又加了金票。
那个不说话的女密探又收钱,男密探才继续往下说,“此人是个普通百姓,十年前的那日正巧路过冰海岸边。他看到冰海上空出现了凤凰虚影,而后有龙吸水的异象,再之后,冰海海面就突然黑了,生了剧毒。”
君九辰缄默着,芒仲却忍不住出声问说,“还有呢?”
凤凰虚影,龙吸水异象?
这跟冰海染毒一样,都是异象而已。解释不了,就不算是线索呀!
女密探仍不语,轻轻拍着手里的金票。男密探呵呵笑了,“这还不够吗?我兄妹俩寻了五六年,才寻到这条线索。你们就知足吧!”
君九辰打量了他一眼,又朝女密探看了一眼,这才开口,“替我追查凤凰虚影,如何?”
龙吸水的异象,玄空大陆出现过几次,尤其是西北部地区。至于凤凰虚影,龙非夜却是第一次听说。无疑,凤凰虚影才可能是线索。
哪怕是专门吃这碗饭的密探,都追查了数年才查到这么点蛛丝马迹,他手下那些探子怕是寻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了。
这对兄妹,倒是可用之人。
男密探立马询问,“多久?”
君九辰是苛刻的,“半年。”
男密探似乎迟疑了,朝女密探看去,女密探却还在拍着手里的金票,不以为然。男密探又犹豫了下,说道,“二十万金的底金,半年内,若有消息,你再付二十万金。半年内若无消息,底金半数退还。”
这话一出,芒仲就不高兴了。哪有这么做买卖的,稳赚不赔呀!
芒仲正要开口,君九辰却道,“四十万底金,半年内,若有消息,再付四十万。若无消息,四十万底金,如数退还,如何?”
密探兄妹都是见过大钱的人,却都被君九辰的手笔惊着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妹妹,忍不住出声,“成交!立字据!”
立字据的事自是交给芒仲,君九辰没多说,只低声交代芒仲今日之事且瞒着天武皇帝。
君九辰离开了底下密室,回到地面上。
程亦飞他们在搜人,他本该马上离开的,却忍不住驻足,很快就听到隔壁孤飞燕的声音……
第153章 把人送回去
君九辰的隔壁,不仅仅有孤飞燕,还有要搜捕他的程亦飞和君瀚引。
程亦飞和君瀚引亲自去搜了一圈,没搜着人,只能先折回来。
整个庄园都被严严实实包围起来,程亦飞坚信黑衣刺客还藏在庄园里。可那么大庄园,搜起来可不容易,最好的办法。还是智取。要智取,自然是要找最了解刺客的孤飞燕想办法。
孤飞燕连下毒都是胡扯的,还能给他们想什么办法呀!她只能继续胡扯。
君九辰背靠在墙上,认真听着。
原本他还不明白孤飞燕在胡扯些什么,听到程亦飞和君瀚引出声,他才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低着头,整个人变得特别安静,很快嘴角泛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似无奈又似自嘲。他本就是清冷之人,安静下来,哪怕是浅笑也给人疏远之感,仿佛一个人自成一个世界,而拒绝了全世界。
“咿呀……”
门开了,进来的是花庄主。
君九辰只抬眼看了她一眼,仍旧低下头,嘴角的弧度早已收起。
花庄主走近,低声,“殿下,都安排好了,走吧。”
程亦飞是布兵围剿的高手,整个庄园还真是被包围得严严实实。然而,这庄园终究是君九辰的,他要来要走,谁拦得住?
隔壁的说话声,还在继续,君九辰似有些不舍,却仍旧起身,跟着花庄主往外走。
花庄主毕竟是过来人,心下感慨着,殿下待谁都疏远,待那孤药女竟会有不舍,芒仲是说对了,那孤药女一定是能走到殿下心里头去的人。
只是,殿下有意,那小药女却似乎无心呀!这要是让天下人知晓了,还不得都惊掉下巴?
花庄主犹豫了好一番,还是提醒道,“殿下,三月之期快到了,孤药女千万不可留,否则皇上必生猜忌!对咱们,对孤药女皆是危险。”
君九辰不语,低着头默默往前走。
花庄主摸不透他的心思,就怕他会冲动把人留府里。花庄主又劝,“殿下若有意,来日方长。”
这话一出,君九辰就加快了脚步,似乎有些烦躁,又似乎是不自在。
花庄主追上,又要劝,君九辰就先冷冷说,“不必送了,把人看好了,今夜就送回去!”
花庄主戛然止步,愣了。
把人看好了,她绝对办得到。
可是,今夜就把人送回去?这不是为难人吗?
就程大将军和八皇子那架势,没逮到人是不会撤的,孤飞燕再怎么着也得跟着待到明日再回城吧?
再者,都这个时候了,孤飞燕自己也没有要先回去的意思,她一个当庄主的,怎么去说?
花庄主看着自家主子远去的背影,平生第一次有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只能去找芒仲想办法了。芒仲安排那两个密探离开后,得知了此事,也懵了。他连露面都不敢,哪还会有主意?
程亦飞和君瀚引连夜搜捕,孤飞燕跟花庄主讨了房间,休息。
芒仲和花庄主都做好了挨罚的准备,然而,夏小满出现了!
芒仲一看到夏小满,仿佛看到了救星,他正要解释,夏小满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都知道了!人呢?”
其实,夏小满心里头比芒仲和花庄主都着急,不为别的,只因上一回孤飞燕彻夜违归府,他被罚怕了。
于是乎,刚刚要睡的孤飞燕被夏小满强行拉上马车。
当着侍卫的面,花庄主故作客气,问了一句,“满公公,您这样令奴家难办呀!您稍等,奴家这就去把程将军和八皇子找来,您给他们打个招呼。”
夏小满轻咳了几声,回答说,“府上有急事,耽搁不得。”
马车里,被吵醒的孤飞燕正晕沉沉,拉着脸,听了这话,她就醒神。
马车一走,她就连忙问,“夏小满,府上出什么事了?殿下回来了吗?”
夏小满扯不出理由来回答,只能沉默。他心下无比郁闷,他原本想着孤飞燕跟程亦飞出游是好事,哪知道殿下会插一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