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医华 (羡李白)

　　陈老太太是知道女儿的脾气秉性的。最是骄傲，又最是固执。很多时候，即便自己受了再大的苦楚，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也不肯吭一声的。就比如这次的事情。
　　陈氏闻言愧疚难当，陈老太太的这些话，都说到了她的心里。
　　想到这些年自己有意无意间对娘家人的疏远，不由更加难受。
　　真正出了事，到底还是父母亲对自己一片真心。
　　“是，女儿知道了。之前女儿不说，是怕父母亲为我担忧。你们都上了年纪，还要为我操心，女儿于心不忍。”陈氏这话，也算是实话。
　　“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你了么？人生不满百，常怀百岁忧。我一共就你一个女儿。你哥哥们都不要我操什么心，因为你嫂子们都省事能干。你自小儿是被宠出来的，我自从你嫁到赵家起，就担心你受不了做人儿媳妇的那份委屈！可是你毕竟已经是赵家的儿媳妇了，就算是委屈，也只能自己受着。为娘的再怎么担心，也只能看着。”说起自己为女儿的担心，陈老太太就忍不住摇头。
　　“一开始你婆婆给你上规矩，我看着虽然严了点，到底也还算入理。也就没有说什么。毕竟女婿待你还好。可是你都成亲这么多年了，怎么你婆婆对你的态度还是那个样子，反而我瞧着还比先前都不如了呢？
　　这个固然你婆婆那里有问题，你自己却也不是没有责任。就算再怎么你要顾忌长华，你回娘家这样合情合理的事情，你怎么就不能跟你婆婆说清楚呢？她赵家如今就算家大业大，可是我陈家还没到要她看顾的地步吧？
　　之前我看你和长华还好，不忍心让你作难，每次都是由着你的性子行事。今后可不能再这样了！难道他们真当我陈家没人了么？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负我陈家的女儿？”
　　陈老太太这话，她想说了很久了。只是确实是顾忌着女儿的脸面和处境，她一直都忍着没有说出来。
　　对于陈氏婆婆夏老太太在女儿面前的霸道，陈老太太一直颇有微词。同样是做婆婆的人，她有三个儿媳妇，也没有像赵夏氏这样规矩重。
　　而且她和那三个亲家母，关系也都很不错。大家就算说不上有多亲密，可是至少还是经常走动来往，彼此有话可说的。
　　夏老太太自儿子娶了这个媳妇之后，却是很少跟陈家之间有来往。四时八节的礼数走动，她从来都不出面，都是打发陈氏自己处理的。
　　而她这样的态度，自然也算是摆明了不欢迎陈老太太他们上门了。因此，陈老太太就算再心疼女儿，等闲也很少会登门去看望女儿。
　　对于女儿的处境，因为陈氏的刻意隐瞒，自然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只知道女儿在婆家过的并不是特别轻松就是了。
　　此刻在知道女婿居然在外面养了女人，而且那个外室还生下了一儿一女之后，陈老太太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女儿本来就软弱单纯，如果再没有娘家人撑腰，岂不是眼看着就要被赵家人欺负的抬不起头？
　　看到老母亲是动了真气，陈氏不由自主就红了脸。有心想劝说几句，可是想到赵长华这次的做法，她又无话可说了。
　　“幸好这次你还知道回来。要是你不回来，我们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家里的情形！”陈老太太毕竟还是心疼女儿，不忍心看她太过于难堪。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多说了。
　　陈氏闻言却是暗道好险，这次若不是如意强烈要求要来外祖家，她还真的不会回来。可是如果不回来，没有母亲这样的当头棒喝，只怕到现在她还沉浸在赵长华背叛自己的痛苦情绪之中不能自拔。
　　想到如意，她不由又想到如意为了让她回家而说的话。
　　“母亲，对了，跟您一见面太高兴了，我倒是把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陈氏有些紧张地说道。
　　看她紧张，陈老太太也不由紧张起来：“什么事？你快说说！”
　　“如意之前曾去江家做客，不小心落水昏迷了，本来回家之后已经养好了。可是她前天说身子还不是很舒服……”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听见陈氏提起如意落水还不舒服，陈老太太立马紧张了起来。
　　“快让人把表姑娘请过来。另外让老爷子也过来。让他亲自给表姑娘看看！”陈老太太一叠声地吩咐下去。
　　“老太太，这个时候，老太爷恐怕已经去医馆了。”她身边的管事妈妈见她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提醒。
　　“谁有我们如意重要？就是去了医馆，也给我把他叫回来！就说表姑娘身子很不舒服！”陈老太太在外孙女儿身上也是看的很重的。
　　陈氏看着母亲的样子，忍不住感动。母亲对于自己，包括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那么的疼爱。
　　不一会儿，正在跟陈梨一道读书的如意就被老太太派去的人用软轿接到了老太太身边。
　　“外祖母，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啊？我正在看书呢！”对于外祖母突然之间的召唤，还有那几个丫头对她陪着一万个小心的样子，如意很有些莫名其妙。她已经有些忘记自己跟陈氏说的那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了。


第二十二章 防备
　　“你身体不舒服，还看什么书呢？如意乖，好好跟外祖母说说，你现在到底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落水了，要是落下了什么后遗症可不是闹着玩的！”陈老太太看见如意，就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然后从头看到脚，像检查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把她好好的看了一遍。
　　如意这才反应过来，感情母亲这是想起来自己那个要求回外婆家的借口了。
　　于是她对着陈老太太说道：“还好，就是偶尔有些头晕。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头晕怎么不是大事？头晕是最要不得的！我已经派人去叫你外祖父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待会就让他好好给你看看！”
　　“不用了，外祖母，我还好的，真的没什么！”一想到外祖父那一张威严的脸，如意就忍不住有些胆颤心惊。
　　今天一大早，她可是才刚刚去打扰过他老人家。现在突然之间好好的又把他叫回来，他该不会认为自己怕了他的考验，故意装病吧？
　　一想到这个，如意就更加紧张了，头上都冒出汗来了。“外祖母，真的不用了！外祖父那么忙，我其实可以等他回来了再查的。毕竟我又没有什么大事！”
　　“这个怎么可以等？你母亲昨天不说，要是昨天说了，我昨天就让你外祖父给你查了！哎，你这个傻孩子！”陈老太太摸摸如意的头，“你看，天气不热，你就出汗了。分明就是虚的！”
　　“如意这是怎么了？早上过来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陈老太爷威严的声音恰好在此刻响了起来。
　　他板着脸从外面进来，脸色微红，额头上也有一层薄汗。显然是接到了消息一口气赶过来的。
　　看到如意歪在陈老太太怀里，脸色更加难看：“怎么，你不会是又不想学医了，才特意拿你外祖母做挡箭牌吧？”
　　如意心知不好，连忙从陈老太太怀里挣扎着坐正，然后站起来道：“没有，外祖父，我不是不想学医！”
　　而陈老太太听说陈老太爷又要叫外孙女儿学习医术，立刻也变了脸色：“老头子，你什么意思？如意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你又让她学医？陈梨她自己想学，我就不说了。如意可不能受这份罪！”
　　陈老太爷看着发飙的老妻，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干什么？你怎么说话呢？如意是她自己找我学医的，我可没有逼她！她爱学不学！我还不愿意教呢！”
　　如意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为了自己居然当众翻脸，不由大为紧张，连忙陪着笑脸上前说和：“外祖父请息怒！外祖母，您也不要生气！听如意好好给你们解释！”
　　外孙女儿好言相劝，两个老人也就不再置气，同时对着她道：“你说！”
　　于是如意便将自己和陈梨一道去找陈老太爷请求学医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看着不可置信的陈老太太说道：“外祖母，我是真心的想学习医术！如意虽然身为女子，可是却也不想虚度一生。懂得了医术，就算不能随便在外面抛头露面行医，可是至少可以让家里人少一点病痛。况且，女子行医，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宫廷里不也还有专门的女医官么？”
　　陈老太爷听她提起宫廷女医官，却是立马怒斥道：“你跟我学医可以，但是却不准你去做什么宫廷女医官！我们陈氏一族，决计不准攀权附势！”
　　如意闻言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立刻说道：“是，如意一定谨遵外祖父教诲！即便学好了医术，也定然不会攀附权势！”
　　而陈老太太却是拉了她的手，满脸心疼和不满：“好好儿的，如意你怎么会想到要去学习医术？是不是陈梨撺掇的你？我这就把她叫过来骂她一顿！自己吃了了苦头不算，怎么还要让你也跟着去吃苦？”
　　外祖母这样的态度，完全出乎如意的意料。而陈氏看在眼里却觉得这个场景无比熟悉。
　　所不同的是当年她不愿意跟随父亲学习医术，所以母亲也是这样一力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