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善觉得很新奇,抚掌大笑,催促众人照她说的做。
阮思冷眼看着,封绍宇的铜板入水,一星油花也没有。
反倒是另一个跑堂传菜的伙计把铜板一扔进去,水面上便飘起一层厚厚的油花。
“你输了。”
贾善摸着脑袋,咧嘴笑道:“你别糊弄我,这能说明个什么?”
银瓶儿替阮思说道:“厨子每日切肉炒菜,手上必然沾了油腥。今日发的钱,必然过了他的手。”
封绍宇恍然大悟,“铜板沾了油,遇水自然会漂起油花。”
说完,他转身暴打那个伙计,怒道:“老子只想干份正经营生,你为什么要断老子的活路?”
他拿出拼命的架势,像只斗狠了的恶狼,五六个人一起上都没按住他。
“稀奇了,敢在爷的地盘上撒野。”
贾善勃然大怒,命人拉开二人,一并赶出去。
他本想拦下阮思,但被美人冷冰冰地横了一眼,反倒没开口了。
阮思径自走出酒楼,对封绍宇说:“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他人如何断得了?”
他抓着头发,苦笑道:“我答应我娘要好好干活,如今又被赶出来,娘知道了不知有多伤心。”
银瓶儿说:“那你落草为寇的时候你娘就不伤心吗?”
“我和几个邻家弟兄被欺得狠了,实在走投无路才会上山的,本想着狠心打劫来养我娘……”
阮思骂道:“放屁!少拿你娘当借口,你那就是怂,就是毫无担当。”
封绍宇面上一怒,但很快气势弱了下去。
“姑娘,我在山上待那几个月,当真没杀过一个人,树皮草根倒是囫囵吃了不少。”
阮思想起晏瀛洲说他在山上挖草,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那我问你,你又带人去晏家做什么?还兵分两路,真想劫狱不成?”
封绍宇的表情格外难看,仿佛要哭出来了一样。
“你能别问了吗?我、我说不出口。”
阮思笑道:“你要是说实话,我今日就给你指条明路。”
银瓶儿也心生好奇,眨眼看着他。
封绍宇脸上一阵悔色,半晌才开口道:“我想着,把你们给绑了,威胁晏瀛洲放了啸山虎的人。”
“哦?”
他懊悔道:“我只想让他记我个人情,好将我们兄弟几个都收了。”
阮思瞥了他一眼,对银瓶儿说:“我们走吧。”
他呆了呆,赶紧续道:“我们几个啃了好几天树皮,实在想吃肉才会……我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阮思回头看他脸皮大臊,似笑非笑地问道:“让你跟我去出苦力干重活,你肯吗?”
“只要给我几个铜子买馒头,还有我娘的药钱。”
“那好,”阮思计上心来,“你不是还有几个苦兄弟吗?再给我叫三个来。”
封绍宇惊喜交加道:“好好好,我马上就去找他们!”
说着,他转身兴高采烈地跑了。
银瓶儿扶额道:“真是个疯子。”
“他适才和那伙计拼命时,才像个真正的疯子呢。”
阮思微笑道:“不过疯子有疯子的用处。走吧,随我去县衙找荀夫人聊聊天。”
第12章 轿行
原本胡家打算出两贯钱作租金,但阮思托荀夫人问他们,可要再请几个轿夫?
荀夫人还劝她说,轿夫哪里请不到,他们怎么会花这个冤枉钱?
阮思磕着瓜子,笑道,但我家的轿夫都是敢拼命的,换作贾善来了怕都讨不了好。
清河县的人家办喜事都偷偷摸摸的,生怕被那个混世魔王发觉了。
阮思虽被人拦了花轿,但贾善在她那里栽了个大跟头。
这种话,旁人说出来或许是笑话,但阮思说了,胡家也难免会信几分。
胡家主母想来想去,答应给她四贯钱,取个“四季平安”的意思。
那天,胡家姐风风光光地抬出去了。
贾家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丁本想滋事,但封绍宇几人从轿底抽出大刀一通乱舞。
那几个家丁吓得面如土色,只得夹着尾巴跑了。
胡家自然感激万分,又送了不少瓜子糖果来给阮思。
阮思在家指挥金铃儿说:“你将瓜子糖果分一分,一半送去给老夫人和嫂子沾沾喜气。”
银瓶儿取了捧盒过来,阮思笑道:“剩下的,你装起来全都送去给荀夫人。”
金铃儿嘟哝道:“姐总共得了四贯钱,都分给她两贯了,怎么还要送她吃食?”
阮思开玩笑说:“她喜欢磕,便由着她磕。”
“磕得多了,哪里有赚钱的门路,她就会忍不住都给我们姐漏一嘴。”
阮思点头道:“再说,遇上这种精明女子,我若不舍点利给她,她如何还肯帮我?”
她又对银瓶儿吩咐道:“你将剩下两贯钱打散给疯子他们送去。”
金铃儿瞠目结舌道:“姐忙活这一场,就一文钱都不留啊?”
阮思笑道:“我忙活什么了?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
金铃儿捧着盒子刚出门,便遇到窦一鸣上门来了。
“铃儿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她没好气地轰他说:“去去去,姐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我还要去给荀夫人送吃的,没空理你。”
银瓶儿打起帘,笑道:“你怎么来了?进来吧,姐刚好得了空。”
“好咧,”窦一鸣钻进厅来,笑道,“嫂子你是没看到,荀夫人得了好处,嘴都快笑歪了。”
阮思笑笑,命银瓶儿给他沏茶。
他端起茶盅如饮牛马,咕隆喝完一盅,笑道:“我听说啊,他们夫妇的闺房之乐有趣得很。”
银瓶儿瞪了他一眼,嗔道:“在姐面前瞎说什么呢?”
阮思却饶有兴致地说:“无妨,豆子怕他老大得很,不敢跟我说混账话。”
“就是就是。”窦一鸣嬉皮笑脸地说,“据说他们夫妇最喜欢数铜板,一来了兴致就数上大半夜。”
阮思笑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窦一鸣撇嘴道:“铜板那个清脆啊,全衙门都听得到。”
他的笑容促狭了几分,“况且,但凡数了一夜铜板,第二天荀大人都是扶着腰出来的。”
“你呀!”银瓶儿臊得面皮通红。
阮思也摇头笑道:“你这猴儿变的,就晓得耍宝逗乐。”
窦一鸣又找银瓶儿讨了杯茶,嘿嘿笑道:“嫂子,我来找你是有正经事说。”
阮思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我们衙门里有个妻管严,张伯,他那厉害媳妇要回娘家一趟,非得让他租张轿子来坐。”
阮思问道:“他家进出没个轿子,怕在娘家人面前失了脸面?”
“肯定是了!”窦一鸣一拍大腿,“而且,他怕山贼半路劫他老婆,不放心那么招摇。”
“所以呢?”
窦一鸣笑道:“嫂子还问我做什么?你那几个轿夫一战成名,张伯想找你问问,可以帮他忙吗。”
银瓶儿忍不住笑道:“姐不是前几日还苦恼该做什么营生吗?生意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租轿子?”阮思低头想了想,“库房里只有顶花轿,还得再去弄顶别的来。”
窦一鸣嘿嘿笑道:“我看呐,不如把那花轿改成普通轿子,反正成亲的人不如走亲戚的多。”
阮思敲着桌子,沉吟道:“银瓶儿去扯几匹料子,换个崭新的轿面,我爹娘给的银子应该还够。”
窦一鸣咋舌叹道:“我家老大娶了个有钱女人,干嘛还要去……”
他陡然发现自己说漏嘴,赶紧捂住嘴,手足无措地对阮思连连摆手。
“去做什么?”
窦一鸣为难地笑道:“嫂子,千万别跟老大说是我说的,老大也是想赚点银子养你。”
晏瀛洲出去赚银子了?
阮思头一回觉得新奇万分,他连本钱都没带,难不成是去码头搬箱子不成?
但她很快把这个念头否决了,哪有让神仙搬砖的道理?
晏瀛洲还没回家,阮思的第二桶金已进了口袋。
晏老夫人由着她去折腾,连着那间铺面一并扔给她打理。
阮思把钱分了,掂着手里剩下的铜板,笑道:“这声音果然悦耳得很。”
金铃儿笑道:“姐这买卖,以后要是做得比镖局还大,老爷指不定会乐成什么样子呢。”
“我爹才不在乎我有没有赚钱。”阮思突然乐了,“不过要是多赚点就好了。”
那样的话,就能换成她来养晏瀛洲。
风水轮流转,阮思促狭地想,谁做怨妇还说不定呢。
封绍宇和几个兄弟得了钱,安心在阮思手下做事,每日跑到晏宅眼巴巴地等着活干。
阮思倒也不急,让他去铺上守着,来人租轿子再找她去谈。
她担心遇上山贼,也不敢让他们跑远路。
但封绍宇等人嚷着要接个大单子,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跑远点赚大钱。
阮思一并按下不允。
这日,荀夫人亲自来了,说是想请阮思派人替她接个远房亲戚。
“我那亲戚要去旁边的赤流县,但他爹是个官,我想将他接过来住几天,好拉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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