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军事,可也知道江东绝对不会轻易出兵,是哥哥吗?他在江东许诺了江大帅什么好处?
顾扬骁又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粗声道:“按照原计划撤退,还有,带上大小姐。”
燕池从来都没有废话,他们拉着绿璋到了一直空置的小佛堂里。
绿璋从搬进来后很少进这间屋子,只有安妈妈偶尔来供奉的观音像前上两炷香。
燕池掀开供桌下的丝绒围布,数着步子点了点,一道狭窄的密道入口出现在眼前。
绿璋诧异,这房子看似普通,怎么内里有如此乾坤?
顾扬骁抚着胸口愤愤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想走?”
绿璋这才意识到,顾扬骁是溃败了,他要带着自己走。
可是,这一走,她可是跟哥哥成仇敌了。
但是她没迟疑,伸脚就要往下跳。
顾扬骁用力抓住她的胳膊,“蠢吗?顾全,先下去扶着大小姐。”
绿璋肚子还在惴惴的疼,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个时候,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扔下顾扬骁不管,他是她爱的人,她理应跟紧了他。他在水里她自然在水里,他在火里,她也自然在火里。
怕暴漏目标,他们摸着黑前行,顾全搀扶着绿璋,一个劲儿安慰,“大小姐,您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说。”
“碧波她们呢,你看到没有?”
“大小姐何必问?春草是大少的内应你该是早知道了吧?碧波她们生死由命,您就灭担心了。”
绿璋不敢哭,她提着一口气就怕一哭就泄了,绞着力气跟他们往外冲。
燕池靠近顾扬骁,低声说:“督帅,让大小姐留下吧,我怕她的身体受不了。顾云彰就算在丧心病狂,也不会对她……”
顾扬骁在黑暗里的呼吸仿若困兽,“不行,他不会对她下手可是孩子呢,我怕。”
燕池心头一凛,跟随顾扬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他说怕这个字。
那边顾全安慰绿璋,“大小姐,您再忍忍,外面有马。”
密道终于走到了尽头,绿璋一出来发现出口不知在谁家屋后的一片林子里,映着天边那一弦月,看清了拴着好多马。
顾扬骁给燕池扶着上马,顾扬骁说:“让大小姐也上来。”
绿璋摇头,“你受伤了,我自己骑马。”
“快上来,我没期间跟你磨蹭。”
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也幸亏绿璋平日里身形灵巧,给顾全相帮着爬到了马上。
她抱住顾扬骁的腰,发现他的身体冷的厉害。
“二叔,你跟我说说,你到底中了什么毒,严重吗?”
“闭嘴。”顾扬骁呵斥一声,纵马扬鞭冲了出去。
绿璋只好抱紧了他的腰,后面燕池等人也跟上来,绿璋这才发现这些人都没受伤。
燕池和顾全一左一后护着顾扬骁,“二爷,到了津河码头有温四爷接应,我们的队伍已经过了黑滩口,今夜一定可以取下安平的门户来。”
夜风很大,刮得人衣服哗啦啦的响,绿璋还以为自己听糊涂了,怎么燕池说的跟顾全说的不一样呢。
顾扬骁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要乱就一起乱,把津州还给顾云彰,我也报了顾家的恩情,从此我英子澈和顾家恩怨两清。”
“二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燕池道:“大小姐,您还是什么都别问了,好好护着自己。”
说完,他一拍马屁股,纵马上前去探查前路了。
绿璋双手紧紧搂住顾扬骁的腰,“二叔,你和我哥哥到底要闹哪样呀。”
“女孩家不要管,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我孩子的妈就成。”
绿璋想要反驳,但现在不是吵的时候,她只好闭上了嘴巴。
燕池回来,“督帅,前面就到码头了。”
顾扬骁深吸了一口气,“大家动作快点。”
十几匹马狂奔起来,一片滚滚烟尘中,他们到了津河的漕运码头。
夜色此时已经到了最深的时候,深到至极转眼就要天明。
绿璋被扶下马,她去抓顾扬骁的胳膊,“二叔,你还好吗?”
顾扬骁这次没甩开她,伸手摸了摸她满是冷汗的额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
其实是有事的,她肚子疼的厉害,感觉就像有只手在肚子里把孩子给往下拽。
“督帅,赶紧上船吧。”燕池在催促。
顾扬骁却没动步子,他捏着绿璋的手腕试她的脉搏,发现她的脉搏很微弱。
“陶陶,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绿璋用力摇头,“真的没有,我好的很,就是刚才太害怕了。”
这倒是个理由,但顾扬骁不信她。
“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
绿璋尽量让自己笑的好看,‘二叔,看到你还关心我,什么病都好了。你中的毒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要信我。’
“现在先别说这个,是不是孩子在闹你?”
“没,没呢。”
她的话语刚落,忽然码头的西边灯火通明,似乎涌来很多人。
燕池大叫不好,“督帅,我们中了埋伏。”
“准备跳水。”顾扬骁下了命令。
可是已经晚了,另一边也亮起了火把,在火光中绿璋看到了哥哥顾云彰。
他的身后绑着一个大肚子女人,正是赵紫鸢。
“二爷,你快走,顾云彰已经疯了。”
顾扬骁眯起眸子,眼中杀气大盛。
顾云彰对他拱拱手,“二叔,好久不见。”
顾扬骁扬起下巴不屑的哼了一声,“还真是本帅的好侄儿。”
“侄儿是好的,只是你这二叔就差了点。顾扬骁,你这个恶贼,你设计害死我父亲,又让我差点丧命,自己却霸住我顾家的女人给你生儿育女,你不是人,简直是禽兽。”
听了他这番话,顾全气的差点吐血,他刚要说话却给顾扬骁拦住了。
顾扬骁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好像挨骂的人根本不是他。
冷然的眸光扫过顾云彰身后的人,他摇摇头,“大侄儿,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别人把你给卖了还帮人数钱,还真是天真。”
顾云彰小时最崇拜的人不是祖父也不是父亲,而是这位比自己大四岁的二叔。在敬佩之余,能追赶超越顾扬骁也是他的目标。
可是无论他做的多好,顾扬骁只能更好,以至于祖父去世的时候甚至对父亲说以后顾家军要顾扬骁接掌,顾云彰辅助。
顾大帅当然不同意,别说顾扬骁根本不是顾家骨血,就算是他也不能容许大全旁落。
所以他假意说祖父的意思是将来顾家军由顾云彰当家,顾扬骁辅助,但是他不知,祖父跟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顾云彰和顾扬骁正躲在暗格里,听的一清二楚。
也是从那个时候,叔侄生了嫌弃。
表面的和平挡不住心中的猜忌,一直到发生了津平大战……
想到惨死的父亲,想到那些死去的兄弟,想到自己这一年来受尽的苦难,顾云彰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顾扬骁,不,我该叫你英旸,英家的余孽。我就是轻信于你,才换来了滔天大祸。今天,我要替天行道,让你的血流入津河,祭奠我的父亲跟被你害死的兄弟们。”
顾扬骁不屑的看着他,“不知所谓,愚蠢至极。”
顾云彰虽然遭逢大难性格变了很多,但骨子里鲁莽冲动的缺点还是存在的。他受不了他的讥讽,不由得勃然大怒,“英家余孽,你的死期都到了,你还狂什么狂?”
绿璋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俩个相互伤害,不由得站出来大喊:“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绿璋身上裹着一件黑色大披风,刚才她被顾扬骁挡着所以顾云彰并没看到。他一直在派人寻找她,企望着她不要跟顾扬骁走。可是天不遂人愿,她始终还是站在了自己敌人的身边。
他厉声吼道:“陶陶,看清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九盘山的土匪头子屠鹰。是他截下了我们顾家军的榴弹炮,导致冀城被困父亲被杀,也是他让我们顾家男人血流成河。你以前被他蒙骗我不怪你,可见到今天你还要维护他吗?”
就在顾扬骁还是屠鹰身份的时候曾经跟她解释过劫军火的事,她信了屠鹰,现在更没什么借口不去信顾扬骁。
“哥哥,那是个误会,他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顾云彰冷笑,“陶陶,什么是误会?他既然是我们顾家的人,为什么还要到九盘山上当土匪?”
绿璋给问住,是呀,为什么?
她茫然的看着顾扬骁,脸上冷汗涔涔。
肚子疼的越来越厉害,她觉得下身一阵阵湿热,可是为了哥哥和二叔,她这最不耐疼的娇娇女愣是忍着一句没吭。
她的小手还在顾扬骁的手里握着,他感觉到她身体的体温一点点下降,现在甚至手指都在发抖。
借着火光,他看到她脸色白的骇人。
“陶陶,你怎么了?”
绿璋摇摇头,“二叔,我没事。”
顾扬骁的额角青筋乱蹦,他知道这种时候当断则断,哪怕一秒都不能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