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占喽,既拿了钱,还不耽误活计,两全其美啊。”
“禀生啊,人真的是贪心的,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是对的,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停下来。”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水利,就没有遇到什么大灾过,之前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其实都浪费了,哪需要每年都做的,一年没做也没问题,第二年做的时候多干些,把前一年的也一次性做了,省钱省力,多好了。”
“可看到金堂县的百姓这么崇拜、爱戴我,那等子没良心的事我还是不会做的,我就想着做一半就很好了,肯定不会出事的,没想到第一次就出事了。”
“禀生啊,其实刚出事的时候,我心慌过,但后来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因为我只是师爷啊,这金堂县发生什么大小事,这冲在前头的都是你啊,我担心那么多干什么,而且我不是没做啊,那么多人都看到我做了水利的,谁能说我什么,我还主动跟你承认了我拿了钱的事。”
“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你能帮我扛了这个事,你是正六品县令啊,这整个元朝有几个正六品的县令,都是七品啊,你不一样啊,有功绩啊,而且你的功绩我也有出力的,我帮着你的时候好处没得到,我犯错的时候这责任你也得替我分担分担啊,其实我做得不过分的,这很公平啊。”
“哪有人一直占便宜,不出力的;人也不该一直付出没有回报吧。”
“我设想的很合理的,我帮了你十一年了,你为我担责一次,这笔买卖很划算的,其实你就是比我多了个同进士的身份,我也不差的,我这样有能力的人却只能做个师爷,我不甘心啊,说实在,我是嫉妒你的。”
谢军涛也瘫在椅子上,“可最后还是我在前头顶着,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跟我说那件事呢,你成心的吧,你明知道我对当初救我的人牢记心中,你现在来说,你……你也很会算计啊,你就算准了我不会拿你顶在前面是吧。”
“你有些卑鄙呢。”谢军涛笑出了声,“不过你这般,我的心却是放下了,以后我也不欠你了。”
令禀生失望的摇了摇头,“你竟然这般想我。”
“今日我只是自己想知道真相,你放心,只要我一日是金堂县令,这事就轮不到你来担责。”
令禀生慢慢起身,往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停下了,“军涛,你带着弟妹和孩子走吧,以后我们不能共事了。”
“我也不会送你了,这事我帮你瞒下了,就当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出谋划策,我们也不能联系了,不好再联系了,那些银子,你都拿走吧,我也不问有多少了,都是你的了,以后你就算不做师爷,做个买卖也好,好好过日子吧。”
令禀生说完就走出去了,身后的谢军涛浑身都失了力般,然后一手捂住脸,露出的一边嘴角还扬着,可低落的眼泪道明了心中的复杂。
屋外的吴敏儿忙跑到墙边挡住自己的身影,泪水决堤,可双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怎么会这样呢。
屋内的谢军涛沉浸了一会儿,就起身了,走到床边蹲下,每一会儿就带着眼底的坚决,出了院子。
吴敏儿擦干眼泪,进了屋子,待看到被翻过的床底,看清那个消失的匣子,吴敏儿的眼泪又留下来了,但这次却是笑着哭的。
当天,谢军涛就带着吴敏儿和孩子,偷偷的走了;令禀生不知道,他正看着眼前的匣子出神,里面是周记烧肉铺子的房契,还有银子、银票,他知道这是谢军涛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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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一章 完事了
万彦当然是知道事情的,也知道谢军涛带着匣子悄悄放在令禀生院里,看谢军涛这番作为,知道令禀生是说通谢军涛,把事情处理妥当了。
哎,这谢军涛也是可惜了,能力有,可现在犯了这样的事,留在金堂县是不合适了,拖家带口的去其他地方重新开始,一个没有依靠的师爷,又要打拼好些年,还不知道遇到怎么样的长官。
“老爷。”谢军涛一回院里,吴敏儿就红着眼睛,满脸带笑的迎了出来。
“收拾东西,我们离开金堂县。”谢军涛紧抿着嘴,满脸严肃道。
吴敏儿一愣,傻了,在金堂县都已经五年了,现在说离开就要离开,“老爷,县令大人让我们离开吗?不让我们住在后衙了?不聘你做师爷了?”
吴敏儿惊慌失措的接连问道。
“别问了,我们走。”谢军涛下定了决心,现在是无法在金堂县呆下去了,这么多年的好友,因为这事,分开了还能有几分情分,可如果还继续共事,那就更会产生隔阂了,谢军涛没什么朋友,就只有令禀生,他不想因为这事彻底和他离了心。
吴敏儿跟着谢军涛进了屋子,有些手足无措,“老爷,你不是已经把东西都还回去了嘛,为什么还要走,县令大人不是这般没有人情味的人啊,老爷,我们在这这么多年了,孩子……”
“你知道什么?”谢军涛转身皱眉看着吴敏儿。
“你去周记烧肉铺子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吴敏儿低着头承认道,“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知道,你能藏东西的地方我也都知道,我找到那个匣子了,看过里面的东西,我都吓坏了。”
“刚刚我进来看了,你把东西还回去了,我知道。”吴敏儿笑着抬头看谢军涛,“老爷,我虽然没念过书,可也常听人说起,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啊。”
“老爷,我们改了还不成吗,还要走吗?”吴敏儿满怀期待的看着谢军涛,“县令大人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他是大好人,他肯定会原谅我们的,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不成吗?”
谢军涛看着眼前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妇人,心底有了些安慰,然后又是酸涩,惆怅道,“我还不如你呢。”
吴敏儿一直坚持着本心,对善待她的人一直很尊崇,可自己呢,谢军涛自问,他做下那些事,有一部分原因是心有不甘,明明自己也是有能力的,为什么要屈居令禀生之下呢,他想往上爬的,可自己没有背景,要往上升就要钱,所以他才会贪了。
吴敏儿见过那个匣子,知道里面有多少钱财,可眼下失去了,她却一点儿也不心疼、懊恼,相反是松了口气。
谢军涛知道以前的自己肯定也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老爷真爱说笑。”吴敏儿娇嗔道,“老爷是举人老爷,是念过书的,知礼,懂的又那么多,怎么可能不如我,要说不如我,也就厨房里的事和女红了。”
“老爷,那我们是不是不用走了。”吴敏儿笑着问道。
“敏儿,我们要走。”谢军涛脸上带了笑意,轻声说道,“禀生,我已经对不起他了,再留下,我是没那个脸了。”
“分开后,还能时常通信聊聊现状,畅想未来;留下……我不能留下啊。”谢军涛叹息道,“就是辛苦你和孩子了。”
吴敏儿眼眶又湿润了,“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跟孩子能有现在的日子,都是老爷在外打拼换来的,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谢军涛和吴敏儿收拾好后,带了孩子,都没去跟令禀生告辞,就在屋子里留了封信,就走了。
两人没带多少东西,县衙的人都不知道事情,只以为他们是一如从前一样去给老家寄东西的,就笑着打了招呼,没多问。
令禀生看了自己面前的匣子,问了自己夫人,知道是谢军涛拿来的,忙去他的院子里找人,人是已经没在了,桌上的信令禀生拆开看了。
看完令禀生叹了口气,心里失落极了,待看到最后一句说会写信回来,又红着眼睛笑了,还算他有良心。
令禀生把结果跟万彦禀报了。
“嗯,明日一早我就回去了,你把事情写清楚,明日我会带去,到时交给刘大人。”万彦说道。
“是,下官这就去准备。”令禀生作揖告退。
“爷,那谢军涛就这么放过了?”星褐问道,“郭县丞的毒还没调查清楚呢。”
“人郭县丞都不介怀,说过去了,我们以什么立场调查,就算要调查也是我们偷偷来,不过这事有些奇怪。”万彦说道,“谢军涛都承认贪污这事了,前途都不要,直接走人了,按理如果真是他下得毒,不会这般平静、无动于衷才对。”
“人命关天的事,哪那么容易承认。”星褐说道。
“金堂县水灾就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了,谢军涛如果良心泯灭,一半的工程都不会做的,而且他说说一半,其实也是按着经验,确保不出事才贪的,只是今年年景这般,万家河方才外溢。”
“你说这么多年了,谢军涛怎么今年就想到贪污了呢,而且这事不可能只有他一人知晓,做工的人没人发现吗?”
“算了,金堂县安全了就好了,明日我们先回去,影灰让他留下,继续调查一下郭县丞这件事,我觉得如果不是谢军涛做的,就有些不简单了。”万彦说道。
“是,我现在就出去跟风棕和影灰说。”星褐说完就直奔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