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言明,可那话的意思分明是说他感激自己眼光甚高独身至今,才能遇到了她,与她谈婚论嫁。
丰钰脸颊微烫,抬手抹了下左颊,起身移步挪开。
太近了。
应澜生眸底波光潋滟,倒映着幽幽烛灯,和她的纤细倩影。他抱膝坐在那,微微扬起头,目视着她,轻轻缓缓地说“其实家中也急,可我不愿你有半分勉强。”
丰钰回过头,微觉尴尬。两人孤身独处,不甚相熟,提及于此,并不合适。
“应公子,”她抿唇,艰难地道,“我觉得,我还是这样称呼比较好。”
应澜生沉了沉面容“钰儿”
“应公子,回去的路,想必以您之聪慧,必已记住了。我想先行告辞,您”她迟疑将话说完,是在明确的逐客。
应澜生默默一叹,起身笑了笑“罢了,丰姑娘慢行。”
一瞬间,各自退回稳妥舒适的范围,丰钰只觉自己浑身的不快都散了。她长长舒了口气,笑容都跟着真诚了几分。
她试过的。
不成。
面前这人这样的出色,可她心里,掠不起半点水痕。
她这样的自私凉薄之人,也许始终信任和深爱的,只有自己。
假以时日,若有一点星火,慢慢熨帖她寒凉的内心,许,她也愿尝心动为何。可谁又等得及他纵言不愿勉强,可今日做派,已露焦急之态。
“应公子,告辞。”她笑了笑,朝他规规矩矩行了福礼。
应澜生叠手致意,心中不无怅然,仍含笑柔声道“姑娘且不必急,前路漫漫,澜生总会提灯在畔。”
丰钰微讶,这是不会罢手之意在她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眼前并无意愿之时
议亲之事,成与不成,多之就在一言之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正两情相悦结为伴侣者能有几何
如她这般慢挑细选尚要细细考量的,更是无人甘愿白白浪费时间在这无望又模棱两可的态度上。
所以丰钰没办法不去细想,应澜生,他图什么
她甚有自知之明,不会自负到怀疑他是为自己风采所动。
这般执着,还有旁的什么原因
夜深了,家家户户都在月色中沉寂下来。
某座小楼还亮着灯。
一人执卷在手,默读卷册。直待外头传来一声极细微的轻响。
瞧书人抬起头来,明亮如星辰般的眸子在灯下愈显璀璨,他搁下书卷,快步行至窗前。
外头那人跳入进来,与他拱手躬身行礼“主子。”
应澜生收了那招牌式的温笑,面上有丝丝急切“如何”
“打听得了,安二奶奶不知内情,那丰大姑娘从来未曾踏足过嘉毅侯隔院。”
“也就是说”应澜生唇边携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我没有猜错”
“正是,那晚丰大姑娘夜不归宿,所留之处,乃是嘉毅侯本人的居所。”
那人又道“多年来,嘉毅侯身畔从无旁人,此女却能三番四次接近于他。若非上回中秋夜主子偶然撞见安锦南从那楼中出来,恐怕此事还没可能露出端倪。”
应澜生垂首抿唇,眸色黯了下去。
第32章
宏光寺一会,他本想与她说上一两句私话, 见她半途随文心而去, 停车在天香楼前。他立于街畔, 驻足等候。
而后安锦南的车马徐徐驶来
他于长街尽头,踯躅良久。心中隐有猜测, 只不敢深思。
联系那晚仲秋之夜, 天香楼前后守卫森严, 丰钰进入后, 楼前便闭门谢客
种种情由,已非一句巧合可解释。
今查探下, 果然印证心中想法。
丰钰与安锦南, 关系非比寻常。仲秋佳夜相会, 又夜半留宿于侯府, 怎么看,她背地里的身份, 都像是安锦南的女人。
应澜生轻舒口气, 缓声道“叫我们的人去趟京城, 打探丰姑娘与嘉毅侯旧事。”
说完,挥手屏退来人, 立在窗旁,伸手捻灭窗边燃着的烛心。
他手指修长白细, 捧书烹茶, 弹琴煮酒, 是不染凡尘俗物的一双手。
掐灭火焰, 却不觉甚痛。他捻了捻指头,回手闭合了轩窗。
依旧是这泠泠秋夜,丰府西府上院,客氏独个儿睡在床里,杏娘在畔候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收了桌上冷却的茶水,端着托盘缓步从内室走出。
隔间书房的灯还亮着,门未闭合,开了条小缝,隐隐可见内支颐打盹的人影。摇曳的火舌映着一圈暗淡的微光,若在从前,杏娘早该步入其间,添灯续茶,服侍主人睡下。
可如今
她眼神微闪,只作不见,手中持那托盘,一步,两步,以轻慢的步伐朝外走。
今晚上夜的只她一个,男女主子分房而睡已有月余,镇日碰面便是争吵,一个哭闹不休,一个甩袖扔茶。在外人面前又得做出并无嫌隙的模样,丰庆便如何不愿,也得硬着头皮回内院来,然后自己独个儿歇在隔间。
只缘人前教子,背后教妻。这小小西院人人皆知主母已彻底没了权柄,事事都回给各处管事,再由管事将府内事务汇报给东府兼管的大奶奶周氏,外事直接回禀老爷。
男人家管事,只抓个大概,下人不免从中少了许多返工抠细的环节,手头大为松懈,行事也自由许多,倒都暗喜如今是老爷管着这些。
那边的大奶奶因是小辈,又是隔房,有些事不便插手太多,送来账册数目,也不多问,直接开箱放银,生怕有个怠慢不好与二叔交代。
下人们自是高兴的,实则西府内里已乱成了一锅粥。
今晚屋前,竟连守屋子的小丫头都没留一个。
杏娘唇角微弯,似是不经意,不小心撞到了门板。
隔间便有光影晃动。杏娘忙加快脚步,迅速往外头茶房去,将托盘搁置在案上,回手添了热水放于炉上。
她心里默默数着拍子。一,二、三
正在分茶的时候,屋中闪入一个人影。
她只作不知,垂头将茶末添入空了的茶壶。
她背对来人,心中默默数到了“十”。
丰庆在后,将她拦腰抱住。
思渴多日,顷刻软玉温香在怀。
纤细的,年轻的,极具弹性的身子
他的手捂住她就要溢出惊叫的嘴唇,在她耳后喷薄着急切的喘息,热气灼得她脸颊微烫,听他声音低哑,“是我。”
杏娘不挣扎了,丰庆焦急亲了亲她纤细的脖子,就将她推向桌面。
这动作让杏娘觉得羞耻。她扭动不安,声音细小地哭了出来。
丰庆顾不得,他太渴望了。好容易寻到机会,早早遣散了旁人,前几回皆被她偷溜了,足足叫他渴了这么多天。
涩痛不已,杏娘咬牙强忍,目中含泪,手里的茶盒早洒了,茶末泼了一桌一地。
静僻的屋中,只闻桌案刺耳的刮地之声,和桌上摇晃碰撞的瓷声。伴以男人的喘息,在寒凉的夜色中,悄悄播下罪恶的果实。
丰庆犹如浑身散了架,倒退数步,跌坐在侧旁的椅中。
杏娘抿了衣襟,抚了抚被弄皱的裙摆,一语不发,默默蹲身在地,去拾那些细碎的茶末。
一灯如豆,照耀她起伏的身形。她背对他,肩膀一抖一抖,用沉默和眼泪相对。
丰庆噙了抹笑容,有气无力地斜睨着她,低声道“莫拾了,过来。”
这样的命令,杏娘从前不敢违逆。眼下,她泪水涟涟,别过头去,竟不理她。
丰庆面色一沉,重重拍了下扶手。
杏娘给他吓了一跳,嘴唇一抿,眸中掠过丝丝不甘和倔强,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丰庆盯视着她,才经过情、事的脸蛋犹有红潮,额上水光闪闪,是层薄薄的凉汗。
她容颜算不得惊艳,胜在那眉眼温柔,脸蛋圆润颇有福相,身段是该细的细应丰的丰。十足是个尤物。
竟一直安守在外院书房内,蒙尘数年不曾给他发觉。
丰庆面色缓和了些,拍拍自己大腿,朝她一笑。
杏娘抿了抿嘴唇,没有撒娇坐上去。
她膝盖一弯,嘭地跪在地上。
丰庆一惊,下意识去扶她起身。
杏娘倔强不肯,扭了下身子避开他的搀扶,铿然磕了个响头。
丰庆眸子微缩,将她下巴钳住,看她满面泪痕,似有不忿,他本心情颇佳,霎时布了阴云,低声质问“你这是何意”
杏娘啜泣道“求老爷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无福,实在消受不得。”
丰庆面色黑沉下去,拖住她下巴将她强行提到自己身前,俯身盯视她道“你什么意思我愿意抬举你,你还不愿”
杏娘闭了闭眼,任泪水滚滚而落。
“那夜是奴婢错了,奴婢身份低微,原就不配。”
丰庆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脸,恶狠狠地问道“所以,你现在后悔了”
“老爷”杏娘抬脸,面色哀婉凄然,“您纵只是幸个奴婢罢了,兴起之时,便索一夜之欢。可奴婢身份若此,命运不由己身,万一给人发觉,奴婢唯有一死。”
她轻轻抹去泪水,强挤出一抹凄婉的笑来“老爷,就当是场梦吧。奴婢会永远记得您的好,永远仰慕您,为您祷祝。”
她试图挣开他的钳制站起身来,回视一地茶末,故作轻松地道“奴婢还得收拾残局,不然,明日又要受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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