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宠令 (雾冰藜)

“我们即便归顺了睿王，恐怕将来还是要……”
崔太后和元丰帝了解他的意思。
如今因为前献王府长史于洋的四处奔走相告，天下人尽知当初永嘉帝为了得到帝位，不惜与瓦剌勾结，残害秦王与西北数十万百姓。
事后被延安侯得知真相，又设计杀害了延安侯，使得甘州再次落入瓦剌之手。
如今永嘉帝已经成为天下文人志士争相唾弃的对象，他的两个儿子元丰帝和睿王，自然也被认为不配坐上帝位。
相反，昭王父子却收获了无数的人心。
如今萧祁湛占领了大齐的西北，西南，江南等多处城池，胜算远远大于睿王，即便他们归顺了睿王，将来恐怕还是要输给萧祁湛。
“朕……我再好好想想吧。”元丰帝长叹一声，低声说道。
崔明昊知道他有自己的心结要过，也没有多说，站起身来出了宫。
崔太后在宫外的时雍坊为崔家安排了宅子，虽然没有原先崔家的宅子大，但一家人住着，倒也宽敞。
出了皇宫，进了长寿坊，坊内一片寂静。
曾经这里住着大齐诸多的勋贵世家，昭王府，薛家，陆家，还有他们崔家……
坊内每日车水马龙，别样热闹，如今却有些灰败，一路走来，不少的宅子都贴上封条。
崔明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崔家大宅门前。


第344章 错便是错

崔家大宅曾经富丽堂皇，每日进出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如今却是大门紧闭，门上的封条都已经被风雨吹的字迹模糊不清。
崔明昊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在风中飘荡的封条，抬脚上前，扯开封条，缓缓推门进去。
不过一年多的的时间，院内已经荒草丛生，四处都是破败不堪的景象。
崔明昊游魂似的走进崔首辅的书房里。
曾经这里是崔家最核心的地方，每日里有多少军政大事都是在这里被祖父议定的，又有多少文人学子以进入这里为荣。
如今屋外的台阶上青苔遍地，屋内尘灰遍布，四处结满了蛛网。
他惆怅的拿起祖父曾经最爱翻看的书，拍掉上面厚厚的灰尘，翻阅了两下，叹了口气带着书走了出来。
一出院子，便看到妻子陆倾寒挺着肚子疾步而来，神色担忧：“夫君。”
崔明昊上前，搀扶住她，关切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陆倾寒额头有细细的汗珠：“我听下人说你来了这里，赶紧过来看看。”
她转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景，抿了抿嘴，低声问：“今日怎么想起来这里了？不怕惹得陛下及姑母不开心了？”
他们虽然回了京城，崔太后也给他们赐了大宅子住，但却碍于朝中官员的反对，一直没有给崔明昊赐官。
就连这崔家大宅，也都没敢赐还给他们。
崔明昊怕给崔太后和元丰帝惹上麻烦，也一直没来过，是以陆倾寒得知他今日进了老宅，十分惊讶。
崔明昊低低的冷笑一声：“姑母和陛下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这种小事？”
想起如今京城风雨飘摇的形势，陆倾寒沉默了。
崔明昊扶着她慢慢往外走。
陆倾寒却忽然抓住他的手，眼神柔和而坚定：“夫君，其实我常常想，就算是过着锦衣玉食，前仆后拥的生活，只要心里不踏实，就总觉得这日子没着没落的。”
顿了顿，她轻轻咬了下嘴唇，才低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觉得你不入朝为官，其实也挺好的。”
“嗯？”崔明昊不解的转头看着她。
陆倾寒的手轻轻的放在隆起的肚子上抚摸着，低声道：“我们可以种田养家，教养孩子，日子虽然艰苦，但只要心里坚定，就是踏实幸福。”
“你觉得呢，夫君？”
崔明昊默然片刻，握紧了她的手，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日子以来，原就是我想左了。”
陆倾寒眨眨眼，听见崔明昊低声道：“祖父起初出事的时候，我有过震惊，震惊过后更多的是愤恨，是不甘！”
“那样滔天的事，若没有陛下允准，祖父怎么可能会去做？祖父做的事纵然不对，可也算是对陛下尽忠了。”
“可一旦出了事，陛下却毫不留情的将祖父推出来顶了罪，朝中百官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就是姑母和当今陛下，为了保全自己，也没做什么。”
“所以我不满，我愤恨，我为祖父感到不值的。”
崔明昊说到此处，眼眶微红，“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处于矛盾纠结中，做的许多事也都不对。”
“可就在刚才，我在为姑母和陛下分析形势时，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陆倾寒握紧了他的手，一双眼睛专注柔和的看着他。
“天下事，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祖父已经错了，我们子孙后代能做的不是错上加错，而应该是尽力纠正。”
“人要学会接受现实，我这日子以来做的事就是不能接受现实，我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辅佐陛下，以求让崔家重新站回朝堂。”
崔明昊苦笑：“但我却忘记了，即便我重新站回朝堂，也没有办法抹杀祖父曾做过的事。”
陆倾寒默然，有时候错了就是错了，永远无法变成对的。
“世事无常，我们能安守本心便好。”她柔声道。
崔明昊深深的打量着贴着自己而站的妻子，目光一片清明，“我何其有幸，能娶你为妻。”
最初娶陆倾寒，只是因为祖父的安排，他觉得这个妻子温柔和顺，不吵不闹，还算合心。
可崔家出事后，她却坚定的站在自己身后，安抚长辈，柔和对待家中哭闹的幼童，将被风雨摧残的崔家打理的一片和谐。
这个女子不声不响，却总是在他看得见和他需要的地方。
陆倾寒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红了脸颊，如同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般动人，“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崔明昊拉着她不紧不慢的往外走着：“这京城啊，用不了多久就要破了，咱们一家人去乡下吧，我教书种田，你织布纺纱，教养孩儿……”
夫妻俩说这话，相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子里。
宫里，元丰帝思考再三，再去找人宣崔明昊，却被禀报崔明昊一家人去了乡下，还留下了一句话，让他顺应民心。
他怒的砸了桌上所有的东西，“一个个的都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朕吗？”
“顺应民心？民心关朕什么事？朕难道就不得民心吗？”
他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般在奉安殿内嘶吼，砸着东西。
等到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完后，他精疲力尽的跌坐在地上，阴测测的低笑：“留的青山在，朕就不信自己没有翻盘的那一日。”
城外驻扎的萧祁湛见到了元丰帝派来谈归顺的使者，是国丈文国公。
众人在大帐内谈了一个多时辰，送走了文国公，萧祁湛宣布：“大军准备进城。”
军中一片欢腾。
萧祁湛一言不发的进了大帐。
薛沐涛长出一口气：“我还以为要血战一场，才能进京呢。”
薛沐海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的低叹：“这还不如血战一场呢。”
薛沐涛不解的眨眼。
“血战一场，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胜者王，败者寇，没什么可说的。”薛沐海低叹，“这不战而降，麻烦的事都在后头呢。”
薛沐涛张了张嘴，扭头看了大帐一眼，怪不得萧祁湛刚才没有喜色呢。


第345章 苦尽甘来

元丰二年七月，元丰帝率百官在南城门外投降，宣布自己德行不配为君，禅位于昭王世子萧祁湛，并亲迎昭王世子带兵入城。
围在京城东北门的睿王得知消息后，气得当场砍了面前的桌案。
“不战而降，实在不配做我萧家子孙。”
“萧祁湛，你有本事进城，也要看有没有本事守得住！”
“来人啊，给我点齐兵马，立刻攻城，不惜一切代价，攻下京城，有功者十倍封赏。”睿王怒气冲冲的走出帅帐，振臂高呼。
攻城的号角很快就响起来了，北城门被攻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进来。
此时萧祁湛正带着一众大将，以及后面跟着的元丰帝及文武百官刚走到皇宫门口。
听到睿王攻城的消息，萧祁湛略带寒意的目光略过宫门前站的一众人，喊了薛沐海与薛沐涛两兄弟出列。
“五哥，你去和南城门的守将交接，守住南城门。”
“四哥，你立刻带兵去增援北城门。”
“传我的话，今日若全力护住京城的儿郎，战后皆会论功行赏。”萧祁湛站在宫门前，左手扶着腰间长剑，目光沉稳，言语间透露出自然的唯我独尊的霸气。
是增援，不是去主打，缩在后面的元丰帝目光微闪，眼中闪过一道阴霾。
不过刚入主京城，就显摆上了？
薛沐海却明白萧祁湛的意思，现在守城门的是三千营以及退守回来的五军营的将士。
三千营原本一直是陆家掌管的，而五军营也是他们薛家统领的。
不论是三千营还是五军营，都有不少愿意为国家效力之人。
如果他一过去径直换掉所有人，不说临阵换人，会引起军心涣散，只怕也会寒了以前这些老部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