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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的小厨娘 (藕粉圆子)


  谢怀璟见她没跟上来,不由回首笑问道:“才走这么几步路,就累得走不动了吗?”
  他心想,若阿鱼果真走不动路了,他就抱着她上山——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抱她了。
  这般想着,倒有些期待阿鱼体力不济了。
  随后他便见阿鱼忽然抬起亮晶晶的眼眸,惊喜道:“是二哥哥!吹笛子的人是二哥哥!”
  谢怀璟的眸色顿时冷寂下来。但多年混迹朝堂的经历,已让他练就了泰山崩而色不变的本领,所以此刻只有眉梢微微一动,声音辨不出喜怒,“傅二公子?”
  悠长悦耳的笛声继续传来。阿鱼欢喜地点头,“对,是他没错了。”
  谢怀璟也想跟着笑一笑,但他实在笑不出来——究竟熟悉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连人影都未见,单凭一段不绝如缕的笛声,就能断定是傅延之啊!
  谢怀璟心里嫉妒得要命,神色却缓了过来,变成了温和带笑的模样,半是试探半是追究:“你怎么知道是他?”
  阿鱼不觉抿唇而笑:“这是二哥哥自己作的曲子,旁人都吹不来的。”
  ——差不多是八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初夏,傅延之和阿鱼一起去秦淮河边游玩,恰好看见一只大白鹤扑棱棱地擦着河面飞来。
  阿鱼听教书先生说过,古人取用鹤骨,挖七个小孔,做成鹤骨笛,吹出来的乐声有如天籁,便让家丁们把那只白鹤捉来,说要做一支骨笛。
  傅延之拦住她,道:“妹妹若要拿鹤骨做笛子,那鹤岂不是没命了?鹤群最讲究忠贞,一生只找一个伴侣,若一只鹤死了,同它相好的另一只鹤也定不会独活,妹妹何苦害了一对鹤侣的性命?”
  那时候阿鱼年纪还小,还没有直截了当地面临过死亡,不太明白生与死的差别,也不理解鹣鲽情深是怎样一种情感。但她知道傅延之不会害她,便乖乖顺顺地点头,不再提做鹤骨笛的事了。
  但傅延之却上了心。隔日便去了沈府后山的竹林,挑了一截干燥而坚实的竹子,亲自拿刻刀钻出小孔,贴上笛膜,赠给了阿鱼:“妹妹,没有鹤骨笛,竹笛也是一样的。”他怕阿鱼不信,还拿竹笛吹了半首曲子,确是清越而动听的。
  阿鱼便美滋滋地收下了竹笛。
  江南的初夏,梅雨连绵。到了晚上,那淅淅沥沥的雨珠子就噼里啪啦地打在白墙乌瓦上,水汽氤氲,夜色悄然。傅延之坐在灯下教阿鱼吹笛子,兴到浓时,还拿笛子随口吹了一段曲调,再想到此刻夜深人静,唯有雨声潇潇入耳,便笑道:“这曲子姑且唤作《静夜听雨》吧。”随后又捧着阿鱼的脸揉了又揉,一本正经地约定:“只我和妹妹两个人知晓。”
  阿鱼连忙点头——这事实在太风雅了,听雨谱曲奏笛,简直像前朝那些饮酒清谈、率直任诞的风流名士才会做的事,说不出的潇洒通脱。
  后来阿鱼在傅延之的教导下,也学会了吹这首曲子。可惜后来家破人亡……她便再没有碰过笛子了。
  这些往事,都是谢怀璟不知道的。
  但他知道此刻的阿鱼有多么欣喜雀跃。他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阿鱼真的是一片飘忽不定的云,她或许会在他面前停留,但终究还是要远远地飘走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谢怀璟的心绪便是难言的烦闷焦躁。那种把阿鱼锁起来,不让人瞧见的念头,又如野草般漫山遍野地疯长起来。
  阿鱼却已经循着笛声找过去了。走出一小段路才发现谢怀璟待在原地没动,不由疑惑道:“殿下是走不动了吗?”
  谢怀璟:“……”他当真后悔带阿鱼来翠微山赏秋。此刻他只想带阿鱼回府,一点也不想让阿鱼和傅延之见面,但阿鱼望过来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殿下已然疲累不堪”,若此刻折返,反倒印证了阿鱼这个念头……显得他很没用似的……
  谢怀璟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字,“走。”他深吸一口气,神色镇定地跟上阿鱼。
  那卓然独立在山涧之畔,身姿颀长,临风吹笛,衣袂翻飞的,果真是傅延之。
  阿鱼走到不远处便顿住脚步,没再往前走,唯恐惊扰了这么好的笛声。这情形落在谢怀璟眼里,便是十足的“近乡情怯”。
  谢怀璟心里像有火在烧一样,神色反倒愈加云淡风轻了,看上去仍旧是那个尊贵沉静的储君。
  傅延之似有所感,静静地偏首望了过来。
  立时瞧见了阿鱼……和她身边的谢怀璟。
  傅延之愣了愣,终于收了竹笛,大步走过来,眼光在阿鱼身上绕了又绕,却先向谢怀璟拱了拱手,“参见殿下。”
  谢怀璟憋的一肚子火全冲着傅延之发了出来:“傅卿不是说自己去云游了吗?怎么还在京城?”他轻哼一声,“你欺君……”
  傅延之镇定自若地解释:“启禀殿下,古人云,‘心远地自偏’,臣的人虽然在京城,但臣的心早已遥寄天下山水,神游四海,如何算不得云游?”
  谢怀璟:“……”都是什么歪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怀璟:情敌总是阴魂不散!


第28章 清蒸螃蟹 ...
  傅延之说完, 又不自觉地朝阿鱼那儿张望。
  定远侯府产业颇多, 在风景秀丽的翠微山脚就有一处十来亩的小别庄。自从上个月宫中传出消息,要给傅延之和柔则公主指婚, 傅延之便借云游之名, 来这处别庄小住。
  这事万氏也是同意的——她知道傅延之一心想娶阿鱼,只怕连公主也入不了他的眼。再者, 她这个当婆婆的也不希望儿媳妇的身份有多尊贵, 免得夫妻间相处,自己儿子处处都要忍让。
  傅延之打算等柔则公主的驸马人选定下来了,再回定远侯府。这一个多月来,他每日都会上山走走, 山间枫林胜火, 落叶点水, 清晨的山风还夹杂着朦胧的水汽,清清爽爽地拂面而来, 心境都被涤荡得澄澈明净了。
  倒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阿鱼。
  兴许是阿鱼想来京郊赏秋,太子便带她过来了。或是太子想来翠微山走走, 单独捎带了阿鱼。不论哪一种可能,傅延之都不是很乐意接受——显然太子没把阿鱼当一个普通的侍女看。
  谢怀璟见傅延之总往阿鱼这儿瞟,不由向前半步, 挡在阿鱼身前, 神色倒是漫不经心:“傅卿既然没有离京远游,那就回朝述职吧。”
  与其让傅延之悠哉乐哉地游山玩水,还有闲情逸致吹笛子, 倒不如让他回朝,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再给他安排一些繁冗的公务……谢怀璟恨恨地想。看他还怎么腾出工夫惦记阿鱼。
  傅延之自然不能推辞:“殿下器重,臣万死不敢辞。”缓了缓,又说:“殿下,可否容臣与舍妹单独说几句话?”
  谢怀璟扬起声调“哦”了一声,笑道:“傅卿有话直说便是。难道说,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这言下的意味便深远了。储君“听不得”的话,不外乎是“谋反、叛乱”一类。
  傅延之只好笑了笑,道:“殿下言重了。”他朝谢怀璟身后看去,眸光不禁温柔起来,“最近天凉,妹妹记得多添些衣裳。”
  阿鱼乖乖地点头,还笑吟吟地说:“二哥哥也是。”
  谢怀璟没想到傅延之会说这么平淡质朴的话,但仔细品品又觉得这两人一问一答着实熟稔,兴许以往每年天气转凉,他们都会这样关心彼此。
  这般想着,只觉得那朴素家常的话语里又生出了许多小意温情。
  谢怀璟不禁心烦意乱,凉飕飕地说:“阿鱼有我照管,就不劳傅卿挂心了。”
  说着便拖着阿鱼往回走,道:“不早了,我们回去。”见阿鱼的眼光还流连着山间的悬泉飞瀑,语气又柔和下来,“你若是喜欢这里的景色,以后我再带你过来。”
  傅延之:“……”他才说了一句话,太子就把人带走了……当真是手握权柄的天潢贵胄,再如何圆滑周全,骨子里也是专横强势的。
  阿鱼单纯柔软,她应付不来太子这种人。
  傅延之抿了抿唇,目光追着阿鱼下山的背影,正好谢怀璟回头,径直盯住了他,似笑非笑道:“傅卿可别忘了尽快回朝述职。”
  傅延之:“……”
  ***
  阿鱼还没开窍,性子也如傅延之想象的那样单纯,便没有察觉到太子和二哥哥为了她暗里交锋了一场。
  只是难得出来一趟,还没玩多久就回去了,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但回府之后,看到新蒸好的螃蟹,心里那点遗憾便消失殆尽了。
  俗话说“九雌十雄”,九月份吃雌螃蟹最好,蟹黄丰满细腻。仅仅佐着盐和生姜上锅清蒸,便足够清鲜味美。若要吃得文雅,还需拿一套“蟹八件”。宫中诸技艺都很考究,蟹八件都是银制的,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荷叶形的盘子里,玲珑又精细。
  阿鱼不是特别讲究的人,吃蟹从不用腰圆锤、镊子、长柄斧那些器具,她觉得那样吃虽然雅致,但不够尽兴。倒不如直接把蟹壳翻开,先把金黄油亮的蟹黄刮出来吃干净,再把蟹腿掰成两截,拿签子稍稍一推,那雪白鲜嫩的蟹腿肉就出来了,蘸点姜醋,也是极鲜美的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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