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珒!”薛令微见他吐血,那一瞬间顿时就慌了神,赶紧搀扶住他,然后又赶紧往门外喊人:“来人啊!有刺客!”
一眨眼的功夫钱仲便带着几个守卫进来,薛令微指着对面的男人朝钱仲高呼道:“钱仲!快!就是他!”
紧接着,钱仲带着守卫便与那刺客交起手来。
赵珒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来,身体终于不支,倒了下去。
薛令微搀不动他,跟着他一同跌坐在地上,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见赵珒口吐黑血,急切又慌张:“赵珒,你可别吓我啊!你怎么……”
薛令微的手摸到他的背,湿润润的,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
赵珒的脸色顿时煞白,他撑着身子,语气已经有些虚弱:“姌姌,你……你有没有大碍?”
“赵珒,你这是干什么啊?!”薛令微见他这模样有点吓坏了,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扯着嗓子朝外喊:“快让人去请郎中啊!”
赵珒看她竟还是会为了自己如此焦急,对她轻轻一笑:“你没事,那就好……”
这句话音未落,赵珒便昏倒在薛令微怀里。
薛令微晃了晃赵珒的,一遍遍喊他:“赵珒!赵珒你可不要吓我!”
那名刺客身手虽然不平庸,奈何寡不敌众,更何况钱仲的身手在他之上,没几招,那刺客便被钱仲抹了喉。
薛令微顾不得那刺客如何,只对着不省人事的赵珒惶然无措,只能一遍遍对钱仲说道:“快去请郎中!快请郎中!快去!”
最后,钱仲发现刺中赵珒身上的那柄刀浸了毒,及时给赵珒服下一粒解毒丸,才又急忙去请郎中。
薛令微一直等在赵珒的房门外,看着人进人出,以及一盆盆血水端了出来。
等结束,天色已经黑了,弦月早已挂上了屋檐。
今天夜里的风有些大,吹在薛令微的脸上和身上,可她却丝毫都不觉得冷。
她表面看起来极为平静,可是心神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的纷乱复杂。
她现在根本想不了其他的事情,只知道赵珒为了救她被人刺伤,昏迷不醒。
钱仲和郎中大步从里面出来,似是要赶着去哪里。薛令微见他出来,赶紧上去抓住询问:“钱仲,赵珒情况如何?”
事态超出预料,钱仲这会也不跟薛令微计较她怎么会直接称呼督公的名讳,但想到她在督公心里的分量,便道:“幸好我及时给督公服下解毒丸,才遏制住了那毒。姑娘放心,督公不会有事。”
薛令微见钱仲和那郎中的脸色都不大像没事的样子,便询问那郎中:“督公真的无恙?”
那郎中倒也实诚,叹了口气:“督公中的毒较猛,恕老朽……”
“你不是郎中吗?!你怎么会没办法?”薛令微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个度,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钱仲愣了下,道:“红菱姑娘莫要担心,督公的毒确实有些难解,并非是寻常郎中可破的,恐怕现在我只能去请高人过来才有法子了。”
听到有法子,薛令微不再耽误,赶紧说道:“那你快去。”
直到钱仲将那高人请过来,薛令微才知道那高人是谁。
薛令微听到钱仲叫他魏先生。
而这个魏先生正是上回在东厂给她瞧病的那个人。
薛令微站在门口,不进去也不走,只是盯着天上的那轮弯月愣神了半天。
她想起之前梦中那个长公主府,满身是血的赵珒。今日赵珒倒在她面前的时候,这个画面便映在她眼前了。
她一点也不想要赵珒死。不管以前还是现在,赵珒是什么样,她都不想让他死。
即便她一直都想走,想离开。
不管再怎么怨赵珒,恨赵珒,她都没法看到他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多时辰,她总是会想起赵珒的好来。
薛令微有些茫然。倘若是没发生这件事情的话,或许她还没有这么烦恼。
半个时辰过去,房门打开,魏先生和钱仲一道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薛令微双双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她还等在这里。
“魏先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魏先生道:“幸亏解毒丸服的及时,督公已无大碍。”
薛令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那就好。”
钱仲打量了眼薛令微,道:“姑娘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夜里风寒,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薛令微却没有挪动半步,欲言又止。
钱仲疑惑道:“姑娘可是有事要说?”
“我……”薛令微思来想去,还是做了决定,“既然督公是为了救我受伤,不如我今夜留在这里照顾吧。”
钱仲听了,没有回绝,最后只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等薛令微进去,钱仲才送魏先生离开。
提督府门口,魏先生才终于问了一句:“那位姑娘,我总觉着分外眼熟。”
钱仲想了想,道:“先生是不是觉得,她与被废为庶人的安阳郡主很是相似?其实我也一直都有这个疑惑。”
魏先生:“此话怎讲?”
钱仲深思片刻,缓缓说道:“督公从未唤过她红菱。而且,有几回,我都听到督公唤她为姌姌。”
第53章
赵珒的毒被及时排除, 虽然性命无虞, 可在后半夜的时候却突然发起了高烧,身上和额上出了好一层的汗, 薛令微碰到他的手,都发烫的不行。
于是薛令微又赶紧去叫钱仲把郎中找过来。钱仲动作极快,没半盏茶的功夫, 就将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好的老郎中给扛了过来了。
老郎中被吓得不轻,等钱仲将其放下才有机会赶紧系好衣带, 为赵珒把脉。
赵珒并无大碍, 这只是排毒过后的一个症状, 又加上受了伤的缘故,所以才会出现虚热,等虚热褪去大约就能醒了。
钱仲问道:“老先生不开一些退热的药?”
老郎中道:“督公只是虚热表象,无须用药,且以督公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宜用其他的药, 免得与督公之前服下的药相斥, 只需用帕子浸以冷水反复敷于督公额上退热便可。”
钱仲了然, 道:“深夜叨扰老先生, 失礼了。不如我再送老先生回去吧。”
老郎中忙回绝,强笑:“哪能再劳烦钱卫长,老朽自己走回去便是。”
“老先生不必客气,夜半三更的,我还是差人送老先生回去吧。”
最后钱仲还是差人将那老郎中送回去了。薛令微则打了盆冷水,给赵珒退热。
赵珒的脸和唇都微微发白, 面上毫无血色,眉头紧锁,白色的寝衣都被汗水濡湿了,额上和颈间也都是汗,散在身下的头发因汗水黏在他的颈窝和脸上。
薛令微只得重新给他换一身寝衣,但想到赵珒不喜欢让人看到他的身体,她便又去叫了钱仲进来,将寝衣递到钱仲手里:“你帮大人换一换衣裳吧。”
钱仲捧着干净的寝衣,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薛令微会交给他这事。“这换寝衣的事情……还是姑娘做吧。”
虽然他是督公最为信任的属下,若是没有别人不得已也就罢了,可红菱就在旁边,红菱得督公喜欢,他若是多此一举给督公换衣裳,好像不大妥当吧?
薛令微道:“他不是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身子吗?你是他的心腹,只能由你给他换了。不然等他醒来,又得说我看到他什么了。”
钱仲语塞片刻,将寝衣还到薛令微的手上,道:“姑娘放心给督公换便是,督公不会怪罪于你。”
只是换个寝衣而已罢了,若是全身,他定不会叫她来换。
薛令微半信半疑:“你别诓我,要是他醒来知道我看了他的身子,要杀我怎么办?”
虽然她想不通赵珒为什么不让别人看他的身子,他救了她成这幅样子,再如何照顾他她都没什么问题,但她就是怕到时候赵珒会跟她计较这个,成吃力不讨好了。
想到这里,薛令微问钱仲:“你能不能悄悄告诉我一下,他身上到底哪里不能让人看到?我也好避着点。”
只见钱仲干咳一声:“姑娘莫要想多了,姑娘只需老实给督公换好寝衣,别乱翻动别的就行。姑娘还是快点给督公换衣裳吧。”
薛令微只好应了一声不再过问,给赵珒换衣裳。
不过换衣裳需要让赵珒坐起来,她一个人搬不动赵珒,只能让钱仲跟她先将赵珒扶坐起来。
钱仲将赵珒扶起来后并未离开,而是就背对着他们站在一边,像是在防着什么似的。
薛令微小心的替赵珒解开衣裳,避开他肩胛骨上的包扎好的伤口,用浸过温水的帕子帮他擦了下身子,然后将干净的寝衣给他换上。
赵珒身形颀长。这也是薛令微第一次看到赵珒的身体,是平日穿着衣裳看不出的结实健硕,他臂上有一道刀子划过留下的旧疤,是那年朱雀楼大火他为了救她留下的。
他的腹部还有一道约指粗三寸长的凹凸不平狰狞的疤痕,背后也有一道差不多位置对应大小的伤疤,像是曾经被什么利器穿透过。
这道疤看着很久了,绝不是这一年才有的。
她突然想起赵珒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杀过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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